談墨愣了一下，他沒有想過洛輕雲竟然會在意這個問題。他也以為洛輕雲會動用人脈去調查，但他沒想到洛輕雲會問得這麼直截了當。
正因為沒那些拐彎抹角，談墨忽然有那麼點舒坦了。
兩人之間突如其來沉默，隻能靠談墨嗦麵聲音來緩解。
“因為我是個監察員。”談墨將紙碗放到了一邊，垂下眼，“我價值，是由目標來決定。”
“高炙讓你實現了價值？”洛輕雲問。
談墨笑了一下，在自己心臟前敲了敲，“洛隊，試著站在人類立場上感覺一下。”
洛輕雲垂下眼，無奈地笑了一下，“我試著站在人類角度想過很多問題，但答案似乎都不怎麼美好。所以我隻能站在自己角度去理解。”
“如果站在你自己角度，答案又是什麼？”
洛輕雲回答：“你瞄準鏡裡目標並不是你終點。那麼多目標，高炙是你自己選。所以你價值不是由目標決定。”
“那是什麼？”談墨反問。
他真沒有想過自己竟然能心平氣和地和洛輕雲在門口聊天，甚至自己還會期待他回答。
“你自己。”
你自己決定自己價值。
談墨微微張了張嘴，忽然之間那些被困擾很久過往，那些期待卻又落空理想，得到了慰藉也得到了自由。
他困住了自己，洛輕雲一個簡單答案竟然有一種解脫感覺。
談墨歪著腦袋笑了，“剛才你說話，在我看來是人類角度。”
洛輕雲目光很平靜，但他指尖很輕微地顫了一下。
“你是第一個這麼說人。”
這次換成談墨頓了一下，鬼使神差，他說了一句：“晚安了，洛輕雲。”
“晚安。”洛輕雲微微點了點頭，視線掃過談墨手指。
談墨將門關上，垂下眼笑了一下。
真是做夢都想不到自己和洛輕雲竟然能做鄰居啊。
不過……等到自己退役申請通過，就要把公寓騰出來了，上麵應該會給他安排彆住處，到時候跟老高住一起就好了。兩個退休人一起躺在搖椅裡，並肩慢慢搖。
隻是當叛逆、抵觸、對峙情緒都安靜下來，談墨忍不住去回顧洛輕雲那句話：你自己決定你自己價值——如果洛輕雲五年前也曾對他這麼說，他會怎麼樣？
也許就會像自己教育王小二那樣，去尋找自己方向，強勢歸來，然後和洛輕雲……惺惺相惜。
假如洛輕雲可以一直以人類角度來看待他。
洛輕雲回到了自己房間，關上門那一刻靠著牆，微微呼出一口氣。
他沒有拚命去打聽談墨過往，五年前自己在北辰隊友已經都不在了，他甚至找不到某個人來問問記不記得談墨。
到處搜集材料挖談墨過去，那是一種不尊重。
他唯一老師，教會他人類情緒那個人曾經告訴過他，去聽說一個人，遠沒有親自去體會一個人深刻。
所以，他耐下心來試著去體會他。
“從人類立場上感受嗎……”洛輕雲看了看自己手，張開然後握緊，用力到骨骼咯咯作響，“那就什麼也抓不住了。”
一閉上眼睛，看到就是談墨戴著小花戒指手指。
洛輕雲視覺太敏銳，記憶力又太好，一瞬間畫麵總是想忘都忘不掉。
那朵花明明有點蔫了，但是戴在談墨食指上確有一種歸宿感。
與其凋零在無人欣賞石縫之間，不如將最後一絲氣息點綴在談墨手指上。
談墨手指很長但並不纖細，彎曲時候有一種修勁利落感覺，指甲修剪得很整齊，邊緣是圓潤弧度。談墨在一線外勤裡屬於皮膚很白皙人，估計天生曬不黑，所以他手背上淡青色血管若隱若現，脆弱……又隱隱透著鮮甜。
他虎口有一層薄薄繭，除了槍，他應該也經常使用戰術刀。
洛輕雲抬起手來遮住自己眼睛，戴著手套手指嵌進發絲裡。
但越想要把那個畫麵抹去，就越是清晰。
就在今天洛輕雲才迎麵感受談墨子彈，它仿佛能穿透世間萬物，是起點也是終點。
而扣下扳機食指上，纏繞著洛輕雲送給他花。
那一瞬間，洛輕雲有一種拖拽他掉入深淵力量被那一槍粉碎錯覺。
冰涼心臟湧起一抹熱血，腦海裡來自另一個世界嘈雜瘋狂聲音逐漸遠去。
他敏銳聽力成了某種隱秘而細膩安慰，他能分辨出談墨聲帶輕顫跟著搖滾輕唱，擰開花灑水流經過他身體聲音，他躺下來平穩呼吸聲。
這一切都在提醒他，這是他曾經向往屬於人類生活。
當談墨呼吸變得綿長，洛輕雲也終於沉入了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