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未曾及時阻攔尊上飲酒,又未能在尊上休息時保護尊上安全,接連失職,不配成為尊上左膀右臂,請尊上責罰!”
何醉視線落在他發頂,看到他渾身都在微微顫抖,似是痛苦至極。
他還以為對方要說出什麼“是屬下沒忍住犯上了尊上”之類混賬話,鬨了半天,竟是想說沒有保護好他。
何醉緊鎖眉頭緩緩打開了,蒼白手指拾起那條鞭子:“你每天都說自己罪該萬死,若你都該‘萬死’,那整個修真界應該已沒有活人了——本尊想喝酒,也是你能攔得住?抬起頭來。”
聞人酌對他言聽計從,立刻抬頭,哪怕下一刻就會皮開肉綻,也沒有半分猶豫。
何醉手中鞭子倏地落了下來。
聞人酌本能地閉了一下眼,身體卻牢牢定在原地,連躲都沒躲,然而預想中疼痛並未到來,鞭身堪堪從他身邊擦過,落在虛空中,發出“啪”一響。
何醉試完了鞭,覺得這東西甚是趁手:“此鞭從何而來?”
“是……右護法給,她說鞭子材質特殊,抽在皮肉上會格外疼,因而做懲戒之用。”
格外疼?
何醉覷著那散開鞭尾,神色變得有些微妙。
這種形狀鞭子,殺傷力不足,而“情趣”有餘。
懲戒之用……倒也沒錯。
“此物甚好,本尊收下了。”何醉心情稍好了一些,“右護法已歸?”
“是,”聞人酌有些不安,“尊上不責罰我?”
“你是本尊護法,歸本尊一人所有,你是否有罪,是否應該責罰,都由本尊說了算。”何醉攏好衣衫下了床,他赤腳踩在寢殿黑石地麵上,也不知是地太滑還是腿太軟,竟踉蹌一步,險些摔倒。
“尊上!”聞人酌猛地起身,一把將他扶住,“尊上小心些。”
“昨夜除了鬼王,還有誰到過此處?”何醉才舒展開眉心又重新蹙了起來,他身上疼得厲害,雙腿發軟,幾乎難以久站。
聞人酌小心翼翼地扶著他,仿佛這位令人談之色變離惑魔尊是什麼一碰就碎瓷器:“昨夜屬下一直守在門外,鬼王離去後,隻有朔月進來過。”
何醉對這個名字並不意外,表情也沒有任何波動:“再沒有其他人了?”
聞人酌沉默。
“嗯?”
聞人酌抿唇,半晌才道:“後半夜時,屬下似乎感覺到了……溯玄仙尊氣息。”
何醉驟然僵住。
溯玄仙尊裴千鶴。
他已經許久不曾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他原本以為,此人早已從他漫長生命中淡去,沒想到如今再度提起,僅僅是一個名字,便能將那段數百年前記憶從幽暗深海中勾出,無比清晰地提到他眼前來。
何醉臉上才聚集起來那點血色又頃刻散去,他麵色蒼白,手指已不由自主地收緊了,因為太過用力,掐得指節也泛了白。
“尊上!”聞人酌被他這過分強烈反應嚇到,忙試圖喚他回神,“也許……也許是屬下感覺錯了,那道氣息一閃即逝,屬下不敢擅離職守,沒能追上去查看,或許溯玄仙尊根本沒有來過。”
“夠了。”何醉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他不顧對方勸阻,赤腳向前走去,一把拉開了臥房門。
昨夜夜闌峰落了一場雪,房門一開,寒氣便撲麵而來,與寒氣一並闖進來,還有一道寒梅冷香。
有人曾在門前駐足過。
這氣息極淡,若非與留下氣息人修為相仿,甚至無從察覺。溯玄仙尊境界已至煉虛,離合道飛升也不過一步之遙,以聞人酌修為,能察覺到他氣息一閃即逝已實屬不易了。
何醉站在這裡,覺得自己渾身血液在寒風中結了冰。
為什麼偏偏是他?
為什麼他要來此處?
如果昨夜真是他闖進了房間……
幽熒神鳥發情時散發信號,即便是溯玄仙尊這等境界修真者也難以抵擋,如果他醉酒時神誌不清向對方發出邀請,對方隻怕不會拒絕。
何醉一顆心冷得要命,冷到極致,又燃起一股滾燙怒火,他低低咳了兩聲,眉頭不自覺地鎖緊了,幾乎有些咬牙切齒。
悄無聲息地來,又悄無聲息地走,把他夜闌峰當做什麼?自家後花園?
當真以為他還是一千年前那個任人欺負、道行低微魔修嗎?
聞人酌擋在他麵前,替他擋住了不斷灌入冷風,伸手幫他緊了緊披在身上貂裘:“尊上,小心著涼。”
“聞人酌,”何醉微抬起頭,看向麵前這位身量高大護法,“待在夜闌峰已久,骨頭都要生鏽了,本尊要去做一件足以改變整個修真界命運大事,活動一下筋骨——你可願同本尊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