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擊場館很大,卻並不算空曠。
世錦賽在即,馬上就要預選賽了,不少人都在加緊訓練,靶位已經滿了大半。
有人幫忙把行李送去住處,葉枝被領著穿過場館,抱著摘下的圍巾,好奇地向兩側打量。
擊發的清脆槍聲忽然響起。
近在咫尺。
葉枝才邁出一步,被嚇得微微打了個激靈,循聲望了過去。
“害怕打槍?”她身旁的中年教練笑笑,語氣友好,“彆害怕,在這兒就得習慣這個。”
葉枝腳步頓了頓,搖頭:“不怕。”
她答得太認真,教練們互相看了看,反而響起善意的輕笑聲。
“沒關係,怕槍有什麼丟人的?有新隊員剛進隊還嚇哭過呢。”
剛剛同她搭話的中年教練不以為意,擺擺手笑道:“以後不怕就行了。槍聲這東西,聽一回害怕,聽兩回膽顫,聽個幾千幾萬回,睡覺都叫不醒……”
葉枝眨眨眼睛,望向兩側的靶位。
館裡一直有人訓練,不時有槍聲此起彼伏響個不停。
好像確實漸漸不那麼嚇人了。
趁著沒人注意,葉枝悄悄拍了兩下胸口,輕呼了口氣,繼續朝四周打量。
“這邊是氣步|槍的訓練場館,另一頭是氣手|槍,你的辦公室在手|槍館。”
她身旁的女教練叫劉嫻,已經四十出頭,還保持著射擊手特有的英姿颯爽,主動同葉枝介紹:“射擊運動訓練大都是勞損型傷害,隻要關注好隊員們平時的身體狀況,關鍵時刻能應急就行了。”
葉枝仔細聽著:“我知道了。”
她答得認真,稍一點頭,溫順的短發就跟著垂落下來,額前的碎發被晃得鬆散,露出格外秀氣的眉梢。
幾個教練員互相對視,喜憂參半。
來的隊醫看起來性格安穩,大概不會再待兩天就跑,隻是實在年輕得過了頭,怎麼看都叫人心裡有些沒底。
雖說能留下隊醫就是件好事,可要是來的隊醫什麼都乾不了,也是一樣沒用的。
實在懷疑眼前的小姑娘能做什麼,幾個人腳步漸緩,和柴國軒低聲交流起來。
……
“都是氣|槍,用的子彈威力小,但也不能衝著人。”
“分10米和50米的靶子,大部分人都是能兼顧兩個項目的。”
“平時沒什麼人看,算是冷門項目,但是每回奧運會排項目表,第一個扛首金的就是咱們。”
劉嫻沒像其他人那麼擔心,給她一路介紹,語氣透出淡淡驕傲:“四年一次,全國觀眾的眼睛都盯著,要立軍令狀的。”
葉枝聽得專注,睫毛輕輕撲扇著,澄透黑眸裡漾著光。
她的視線很快被牆上掛著的照片吸引過去。
純黑的絨布上嵌著金色的遒勁字跡,下麵列著一排照片,都是記者抓拍的賽場照。
葉枝第一眼就看到了今天遇到的那個年輕得過分的教練。
照片上的麵孔比她見到的還要青澀一點兒,還帶著不及全然褪淨的少年氣質,身形卻已經很軒拔顯眼。
一片模糊的背景裡,穿著純黑半袖襯衫的少年單手持槍,左手插在口袋裡,肩背挺拔得像是杆筆直的標槍,槍口遙遙對著靶心。
他的五官已經開始顯出鋒棱,護目鏡下,那雙黑湛的眼睛明明沉靜篤定,卻像是在發著光,透出哪怕隻一張經年舊照也無從模糊的淩厲鋒銳。
葉枝腳步漸停。
劉嫻察覺到她的視線,也跟著看過去。
“這是功勳牆,專門給第一次拿冠軍的隊員們陳列的。你看的是林暮冬,帥吧?”
劉嫻笑笑,同她打趣了一句:“世錦賽冠軍,十米氣手|槍。他拿冠軍的時候才——才十七歲吧,天分高得要命,一出道就打破了俄羅斯的金牌封鎖。隻要有他在,氣手|槍的金牌跑不了。”
劉嫻拍拍葉枝,示意她看向另一頭的金牌陳列櫃:“兩屆奧運冠軍,上屆首金就是他拿的。長得也好看,這麼些年就沒變過,小姑娘都喜歡他……”
確實不能更帥了。
葉枝信服地點點頭,又仔細想了想起自己見到的那個人。
和照片裡還是有些不同的。
不光是五官褪去了最後一點兒少年氣,侵略壓迫的氣息變得更強了,她見到的那雙眼睛也要比照片裡深邃很多。
漆黑得像是能沒入所有的光,哪怕視線交彙,都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被吸進去。
怪……嚇人的。
比打槍聲還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