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釋是能解釋的。
但他嫌麻煩,不太想說。
在役八年,第一次以局外人的身份聽完了動員會。林暮冬其實隻想找個地方安靜一會兒,不練槍,不跟人說話,把這罐不知道是什麼味道的啤酒喝了。
葉枝舉了一會兒,手有點酸,悄悄抬起頭。
林暮冬手裡攥著的是罐冰鎮啤酒,她剛才就看見了。
酒精可能影響動作的精確性,在射擊隊裡是被嚴格控製攝入的,但一罐啤酒的酒精含量,無疑還不到需要特彆上綱上線的級彆。
在實驗室的時候體會過被管得過分嚴格是個什麼感覺,葉枝也常常忍不住趁著導師不注意偷吃半顆糖,現在看到同樣要來偷偷喝酒的林暮冬,莫名生出了境遇相通的微弱共鳴。
不知道是被這一點兒共鳴影響,還是今晚協同作案的氣氛實在太激動人心,她居然隱約覺得,林暮冬身上的寒意好像也不是那麼嚇人了。
對方一手拿著槍盒,一手拿著啤酒,說不定是沒有多餘的手接麵包了。
葉枝找出了個很合理的理由,給自己鼓了鼓勁,貼著牆邊躡手躡腳回去,把不告發的賄賂主動放在了林暮冬手邊。
八寶粥還是熱的,現在回去能一邊抱著電腦一邊慢慢吃。葉枝把飯盒往懷裡護了護,悄悄拉開門,輕手輕腳溜出了休息室。
還體貼地替裡麵的人重新合上了門。
林暮冬抬起視線,小姑娘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門外。
那袋麵包熱乎乎地躺在微波爐邊上,被橙黃色的爐燈映著,還能看到微弱的嫋嫋蒸汽。
啤酒才從冰箱裡拿出來,這會兒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水汽,冰涼濕漉地貼在掌心,膩得難受。
林暮冬蹙眉站了半晌,拉開冰箱門,把那罐啤酒放了回去。
*
夜色漸深,手|槍館訓練區的燈還亮著。
柴國軒送走射運中心的人,回頭看見那盞燈,歎了口氣,沒驚動任何人,繞回了手|槍館。
隊員們都已經回去休息,沒人訓練的靶場空空蕩蕩,走在裡麵幾乎靜出了回音。
林暮冬站在靶位上,戴著護目鏡,手裡的槍紋絲不動地對著靶心。整個人繃得淩厲錚然,仿佛隻要扣下扳機,就能隨時拿下又一個滿環。
柴國軒難得的沒沒收他的槍,也沒拖著他回去休息,隻是給自己拖了把椅子,坐在了靶位身邊。
林暮冬沉默著瞄準,標準的腹式呼吸平穩緩慢,輕得幾乎聽不到。
不知道過了多久,柴國軒敲出支煙,遞給林暮冬。
林暮冬舉槍的手臂慢慢放鬆,從靶位上退下來,把那支煙推開:“不用。”
柴國軒看了他一眼,自己叼住煙,在口袋裡摸了兩下,翻出劉嫻帶回來的護腕,試著遞給他:“不用多想,一個世錦賽,除了咱們自己人,沒什麼人關注……”
林暮冬接過護腕:“我知道。”
訓練館隻開了一盞燈,還有一大半都是黑的。燈光走到半路就已經沒了餘力,打在他身上,原本就輪廓深邃的五官更加分明。
林暮冬拆開護腕,戴回右腕上,一圈一圈重新繞好,粘上搭扣。
“行了,不說這個。”
隱約覺得對方今天的情緒其實不錯,柴國軒忍不住瞄了幾眼,沒能從那雙依然深黑的眼睛裡看出什麼,還是話鋒一轉,擺擺手呼了口氣:“你這幾天幫我多盯著點兒,紀律得嚴抓了。”
柴國軒:“那群臭小子一個比一個不聽話,有敢違紀的就狠狠地罰……檢討至少三千字起步!”
林暮冬眼睫掀了下,神色不動,一絲不苟地收拾東西。
“剛讓我抓著了個打遊戲的,居然還以為拿衣服塞門框我就發現不了……不都是你們當年玩兒剩下的了?”
柴國軒一心要抓紀律,摩拳擦掌:“從明天開始,重點檢查打遊戲跟偷吃東西。教練員帶頭,尤其盯住休息室的冰箱跟微波爐,發現一個處理一個,決不輕饒!”
剛跟射運中心的人立完軍令狀,柴國軒熱情高漲,一定要得意門生配合自己:“嚴將嚴兵,你說,是不是應該從嚴管理?”
林暮冬放好槍械組件,動作稍稍一頓:“是。”
“平時即戰時,就不能放鬆!”
柴國軒頗感欣慰,拍了拍他的肩,幫他把槍盒蓋上:“你看你不就帶頭的挺好?不讓吃的不吃,讓吃的也不吃,平時讓你好好吃點東西都能要你的命……誒你什麼時候開始吃麵包了?”
林暮冬:“……”
靶位旁邊的小方桌上有個完整的空紙袋,生怕人不知道它是裝麵包的,拿顯眼的藝術花體字寫滿了“紫米麵包”幾個字。
平整嚴謹地對折再對折,四四方方的,就藏在了一直沒蓋上的槍盒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