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枝有點兒驚喜,放好行李坐定,低頭給唐玥發消息報著平安。
醫院的工作向來繁忙,唐玥剛下班,還在加班加點的補病曆,消息一會兒一條地蹦過來。
唐玥:紅眼航班?那你記得往下看,一排一排的燈可好看了!
唐玥:飛F城沒幾個小時,不用特意倒時差,挺好的。
唐玥:頭一回坐經濟艙吧?靠窗戶?記得跟身邊的人打招呼啊,回頭空姐發飲料發毯子發飛機餐,都得人家遞給你,惹到了就沒有好吃的了……
好朋友哪怕努力大聲說話,也向來沒幾個人能聽見。唐玥替她著想,體貼地出謀劃策:不用緊張,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讓他幫你要可樂就行了!
葉枝確實是頭一次坐經濟艙,被唐玥添油加醋的說法嚇了一跳,眨眨眼睛抬頭,有點兒緊張地盯著進來的乘客一個個看。
教練組沒有包機,機艙裡還混著不少的普通乘客,正陸陸續續地登著機。
柴國軒坐在了靠機尾的位置,劉嫻跟她打了個招呼,坐在了另一側的安全門邊上。剩下的教練再上來,也都各自分散著坐下了。
葉枝身邊坐了個流裡流氣的莫西乾頭。
莫西乾頭說的不是中文,一坐下就咋咋呼呼地沒完沒了,一會兒要毯子,一會兒要上洗手間。動作大開大闔得肆無忌憚,好容易折騰了一通回來坐下,又啪地放下小桌板,把手裡的大塊頭手機隨手扔了上去。
看著那個不比板磚小多少的手機哐當一聲砸在小桌板上,葉枝輕輕打了個哆嗦,又往座位裡縮了縮,拿出機票看了看。
隻有兩個小時。
葉枝抿了抿唇角,悄悄給自己打氣。
兩個小時就能下飛機了,哪怕不要毯子、不要飲料和好吃的,也是一樣的。
葉枝側過頭,儘力讓注意力集中在黑漆漆的機場閃爍著的小紅燈上。
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空乘已經開始四處微笑著請乘客把行李放上行李架、手機調飛行模式或關機,馬上就要清點人數,最後一位乘客終於在廣播找人之前上了飛機。
林暮冬沒讓空乘幫忙,自己把行李放上去,正要在唯一一個靠窗的空位上坐下,視線忽然一停。
小姑娘隊醫安安靜靜地縮在座位裡,努力躲開邊上乘客的活動範圍。濃長的眼睫輕輕撲閃著,像是被嚇著了,指尖顫顫巍巍地攥著袖口,臉色都有點兒發白。
她已經儘力往邊上躲,本來就單薄的身體幾乎已經貼在了機艙壁上,隔上一會兒就又悄悄側頭望上一眼,小心翼翼地繼續往安全範圍裡縮進去。
林暮冬要脫衝鋒衣的手頓了頓,沒繼續拉拉鏈,徑直朝那個莫西乾頭走了過去。
莫西乾頭不想關機,正操著口音濃重的英語跟空姐連吵帶嚷地扯皮,察覺到身邊多了個陰影,不耐煩地掀了下眼皮。
視線一觸,莫西乾頭囂張的氣勢忽然一癟,整個人毫無預兆地慫了慫。
林暮冬不想和他多廢話,把自己的機票遞了過去。
莫西乾頭遲疑了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飛快朝那張機票掃了一眼,臉上瞬間顯出些喜不自禁,搓著手“Yes、Yes”個不停,拿著一堆東西飛快搶下了那個寬敞不少還靠窗的前排座。
葉枝眨眨眼睛,還不等反應過來,林暮冬已經一言不發地在她身邊坐下了。
雖然不嫌麻煩地換了個座位,林暮冬也並沒有任何要和隊醫多交流的意思。按照要求關了手機,扣上安全帶,就抱著胳膊闔上眼淺眠養起了神。
飛機開始滑行。
強烈的超重感過後,鼓膜的壓力漸漸減弱,飛行也逐漸變得平穩。
身邊傳來細細索索的輕柔動靜,大概是新隊醫在看外麵的夜景。
林暮冬從少年起就沒日沒夜地四處飛趕比賽,對這些東西已經司空見慣,實在沒什麼興趣,依然閉著眼睛靜靜養神。
比賽用槍要經過特殊的托運手續上飛機,落地檢查後直接入庫,直到賽前才能重新啟用。教練們大都是沒帶槍的,林暮冬一個人去辦了托運,路上多花了些時間,才比彆人都晚了不少。
不論第幾次,把陪了自己八年的槍交出去,都不是個多叫人愉快的體驗。
尤其還不知道那邊落地之後,運輸人員又會怎麼對待那些稍有磕碰就會失準的金貴部件。
林暮冬闔著眼睛,按照集中精神的技巧調整著呼吸心率,眉峰卻還是忍不住微微蹙了蹙。正要起身去找柴國軒要一份報名單分散注意力,動作卻忽然放緩。
他的袖口被輕輕扯了兩下。
林暮冬側過頭。
身邊的小姑娘顯然放鬆了不少,規規矩矩地坐在位置上,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乖乖彎著,糯得像是沾了一層薄薄軟軟的糖霜:“我可以……喝可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