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冬收回心神,低頭看了看。
葉枝一手攥著自己的掛牌,按著頭發,艱難保持著剛到他胸口的高度,正動也不敢動地細細抽著涼氣。
剛剛看到林暮冬要起身,蹲在地上的葉枝也準備跟著站起來。偏偏他起到一半忽然毫無預兆地停下了,葉枝沒反應過來,兩個人的運動軌跡就發生了意料之外的重疊。
葉枝用的力氣不大,按理哪怕撞一下也沒什麼。但軌跡重疊得方向稍微歪了幾公分,一縷頭發一不小心,就絞在了林教練的衝鋒衣拉鏈上。
葉枝疼得不敢用勁兒,又不能抬頭看,摸索了幾下不得其法。正要再試,指尖忽然觸上另一隻攔過來的手。
林暮冬扶住她,稍稍低沉的清冷嗓音從頭頂落進耳朵裡:“彆動。”
葉枝微怔,不及反應,發頂已經覆上一片微溫。
彌足溫暖的穩定力道。
幾乎是隔了好一會兒,葉枝才意識到那是林暮冬在替她扶正腦袋,好幫她把頭發從拉鏈裡解放出來。
林暮冬說了一句話就沒再出聲,沉默著替她繞開發絲。精準的力道隱隱約約從發端傳過來,一點兒都沒給小姑娘再添上額外的疼痛作為負擔。
掌心覆落在發頂。
真實的暖意浸過暗淡僻靜的角落,四周的聲響幾乎被朦朧成某種近於安寧的恍惚。
林暮冬的手是暖的。
葉枝低著頭,認認真真思考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從一團毛線頭裡扯出最清晰的認知。
不是很暖,但也有淡淡的溫度,穩定有力,一點兒也不像看起來那麼冰冰冷冷。
也不能冰鎮可樂。
葉枝低著頭,悄悄眨了眨眼睛,覺得自己好像應該有一點兒遺憾。
這樣站著確實太費力,林暮冬扶著她的頭,也並沒立刻把手放開,反而稍稍使了些力,再度開口:“往前。”
葉枝被他的力道輕輕一帶,試著往前探了探,額頭就抵在了林暮冬的胸口。
也是暖的。
衝鋒衣當然涼,可習慣了表麵那一層冰冰涼涼的隔絕之後,就能隱約察覺到其下封鎖的、不易覺察的微溫。
勁韌結實的胸肩沉沉不動,好像從始至終都隻是靜默著,隻有心跳持之以恒的規律搏動。
最後一點力道從發端沉穩落定,被束縛著的頭發總算重獲了自由。
葉枝長長舒了口氣,起身想要道謝。林暮冬卻已經向後撤開半步,轉身走向了整隊集合的方向:“走吧,時間到了。”
他們在這兒耽擱的時間不短,大巴車馬上就要抵達,這會兒三支代表隊都已經開始整隊準備登車了。
有關可樂那一點點遺憾早消散得無影無蹤,葉枝連忙跟上去,邊走邊悄悄從口袋裡掏出了個小本子,借著走廊裡的光,更正了林暮冬最準確的肩展胸圍。
小姑娘隊醫的工作太過兢兢業業,邊走邊寫,一不留神就慢了一點兒。再抬頭的時候,林暮冬又已經快走遠了。
這回一抬頭都已經能看到大巴車,遠處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中國隊顯眼的標識一眼可見,閉著眼睛也不會迷路。
葉枝心裡有了底,沒再覺得緊張。收起了小筆記本,拉開書包,準備先把掛牌放進去收好。
才放下書包,走在前麵的林暮冬忽然停下腳步,回頭朝她看了過來。
機場透明的落地窗外,濃重漆黑的夜幕裡,有淡黃的車燈不時閃過,用來指示的小紅燈和綠色的允許通行光芒交織著。
深深淺淺,渲開一片柔和的朦朧光暈。
那些光暈映落在林暮冬深黑的瞳底,還沒來得及打個旋就被吞沒不見,卻也仿佛一塊兒攪進了黑得純粹的瞳色。
始終清冷淡漠的眼底,忽然就跟著投落下了近於溫和的影子。
葉枝剛把掛牌放進書包,還沒顧得上重新背好,迎上林暮冬的視線,連忙小跑著跟上去:“謝謝林教練……”
“跟上。”
已經千裡迢迢折回去找過一次人的林教練長了記性,順手拎過了小姑娘懷裡的書包,把人看在了身邊,聲音依然清清冷冷:“彆再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