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賽前提示的哨聲響起, 林教練終於帶著拿熱毛巾焐好了眼睛的小姑娘隊醫歸隊, 收回槍盒坐在了觀賽席。
捧著槍盒提心吊膽地供了快一個小時, 好不容易熬到這位大少爺回來, 柴國軒立刻把槍塞回了林暮冬的懷裡,一眼都不肯再看, 遠遠坐在了飛碟主教練邊上。
全天都沒再坐回去。
“柴隊更年期又犯了?”
飛碟隊今天也有賽事,領隊來回瞄了兩眼,小心地跟劉嫻打聽:“我們還想蹭車的, 能帶我們隊回去嗎?明天沒飛碟,要不我們跑步回去……”
劉嫻一陣頭疼:“不用不用,柴隊挺好的。”
他們忙著帶隊員一路躲記者,聽說葉枝被記者圍了也沒能過去幫忙, 反倒是人家小姑娘帶著記者一通跑,替他們分擔了不少的壓力。
看到不該看的內容比彆人都多, 劉嫻聽柴國軒說了始末,就隱約猜到了是怎麼回事。
劉嫻探身,瞄了瞄親自把新隊醫給帶回來了的林教練。
林暮冬身邊的座位除開新隊醫幾乎空了一圈, 肩背依然挺峻,視線始終專注落在賽場上。
小姑娘好像真對他的氣場一無所覺,也安安靜靜地坐在邊上跟著看,時不時仰頭問上幾句, 居然也能得到十足耐心詳儘的回應。
林暮冬的左手虛攏著, 狀似隨意地搭著那隻純黑的槍盒, 誰也看不清掌心。
劉嫻不動聲色地坐了回去。
粉色的小碎花創可貼, 人剛回來從柴隊那兒接槍的時候她就發現了。異常可愛的配色震得劉嫻險些一步踏空,給自己坐了半天的心理建設,也沒敢坐到林教練和新隊醫邊上。
哪怕林教練真的有個一模一樣還會笑的孿生兄弟,也是絕不可能接受小碎花的。
那就隻能是新隊醫的審美了。
劉嫻是個過來人,沒辦法再欺騙自己,硬著頭皮壓低聲音,給飛碟隊領隊解釋:“年齡到了——到了你懂吧?每個人都有這麼一段的,比如開始有自己的心事了,比如不需要家長操心了,比如忽然發現隊裡有個漂亮的小姑娘隊醫了……”
貼創可貼就得摸手,還至少得摸兩次,才能把兩邊兒都粘牢。
劉嫻決定今晚就給家裡打電話,提醒自家閨女,絕不能輕易給陌生人貼創可貼。
“葉隊醫?葉隊醫是真漂亮!”
飛碟隊領隊心很大,聞言目光一亮,興奮坐直:“葉隊醫有中意的了嗎,想不想找這行的?我們隊有幾個小夥子,正好跟她差不多大!槍打得都挺不錯的,前兩天還托我來說……”
場上還在比賽,他的聲音不高,沒說幾句就被劉嫻眼疾手快一把捂了嘴。
林暮冬不知道聽見還是沒聽見,朝這邊掃了一眼,瞳色漆黑,依然透著沉沉的冷淡鋒利。
劉嫻欲蓋彌彰地咳嗽一聲,坐直準備朝他禮貌而不失尷尬地笑笑,沒等抬起嘴角,林教練已經脫下外套,低聲同身邊的新隊醫說了幾句話。等著葉枝點了點頭,那件衣服就被他展臂披在了凍得稍稍抱著胳膊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身形原本就小巧單薄,被寬大的外套一罩,整個人幾乎都看不著了。
劉嫻:“……”
她覺得這件外套隨時能支楞著袖子自己站起來,然後拎著飛碟隊領隊和那幾個小夥子一起扔出去。
飛碟隊和射擊隊不在一塊兒訓練,飛碟隊領隊對林暮冬的氣勢不太敏感,目光爍爍還想再說,被劉嫻捂著嘴拖到另一頭,按進空座裡:“專心,比賽了。”
“我們看不懂室內的,訓練方法技巧都不一樣。”飛碟隊領隊挺委屈,“隊員們的心理狀態也很重要……”
“你也沒看懂葉隊醫。”
劉嫻語重心長,拍拍他的肩膀:“心理狀態是很重要,所以好好看比賽,真打起來,你們飛碟的出槍速度是比不過手|槍速射的。”
飛碟隊領隊愕然瞪大了眼睛,又往新隊醫的方向看了一眼。
還沒看著人,先被林教練的身影擋了個結實。
林暮冬第二次從賽場上移開視線,神色平淡冷清,漆黑瞳底迎上他的視線,眼底透出分明寒氣四溢的鋒芒鋒利。
飛碟隊領隊僵了一會兒,憑著常年從事射擊運動練出的本能,無聲無息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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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的比賽,除了用餐和團體會議的時候林暮冬短暫參與過,剩下的時間都在關注著賽場。
步|槍和飛碟隊的成績始終穩定,順利躲過了記者騷擾,發揮得也尚佳,雖然沒有太亮眼的表現,主力隊員也依然都有驚無險地進了決賽。
壓力再一次落回了手|槍隊上。
接下來的幾天,林暮冬都顯而易見地忙了起來。
陪練,賽前準備,心態調整。林暮冬把能做得準備都一絲不苟地做到了極致,甚至特意親自陪隊員去了訓練館練槍,一應想要采訪的記者也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攔了下來。
他的手腕不能過多用力,一天下來,經常都隻能用單手洗漱休息。
柴國軒和劉嫻都是老教練,看得不忍心,幾次想開口勸,糾結良久都還是按下了。
沒人不想贏,射擊隊一直都是國內的傳統強項,之前奧運會的成績已經欠佳一次,世錦賽是專業項目內水平最高的賽事,又是下屆奧運會的敲門磚,說沒有壓力是假的。
林暮冬比任何人都更不想留下遺憾。
柴國軒壓下了教練們的擔憂,全麵調整備戰模式,按照奧運級彆對手|槍隊進行了嚴格全麵的準備,一直備戰到了第五天的十米氣手|槍決賽。
“好了,能做的確實都做完了。”
特意提早帶了人過來踩點準備,柴國軒盯著賽場,拍拍林暮冬的肩:“現在確實沒有太出挑的隊員,能把人送進決賽已經不錯了,打到哪一步算哪一步……”
林暮冬靠在椅子裡,攥著右手手腕,漆黑眼眸沉默無聲。
熟悉的槍盒就放在他手邊,搭扣牢牢扣著。老教練的身形已經沒了當年的挺拔跟意氣風發,鬢角冒出幾根白頭發,在陽光下莫名刺眼。
“柴隊——”
林暮冬的視線落在賽場上,聲音低沉:“對不起。”
柴國軒心口忽然一緊,迅速調整了狀態,拍了他一巴掌:“亂想什麼,跟你有什麼關係?要是沒有你,這個項目這兩年不知道得被人罵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