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如果(2 / 2)

她的手被林暮冬牽著,溫暖的掌心牢牢裹著她,密不透風似的,隔開了有點刺骨的冷意。

林暮冬腳步停了下,微微低頭,替小姑娘把麵具掀開了一點兒,握著她手裡的棉花糖,送到葉枝唇邊。

沁甜的糖絲沾上嘴唇,一點點化開。

葉枝小口抿著軟乎乎的棉花糖,跟在林暮冬身後一步步地往前走,看著漫天煙花一點點消散在夜色裡,被他握著的手忽然輕輕掙了下。

林暮冬這樣牽著她手的次數並不多,姿勢還有些生疏。小姑娘的手又軟又滑,輕輕一掙,就從他的掌心靈巧地滑脫出來。

林暮冬一頓,慢慢鬆開手。

還沒徹底放開,葉枝的手已經反握上來。

很用力,緊緊握著他,努力把那一點兒暖意也攏上他的手。

林暮冬胸口悄然縮了下,垂眸,視線攏住了被麵具罩著的小姑娘。

漫天煙火的最後一點尾聲也落進夜幕,他們頭頂的路燈晃了兩下,忽然砰地亮了。

*

回到酒店,林暮冬把隊醫送回了房間,把遊樂場的事和柴國軒簡單說了個大概。

柴國軒和劉嫻在套間等了他半宿,原本是想打聽打聽第一手的情報,聽到H國隊醫的事,眉峰一齊緊擰了起來。

“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找他們。”

柴國軒神色沉了沉:“不會有好心思——怎麼就這麼巧在遊樂場遇見了你們,還這麼巧認出了葉隊醫、找著了機會跟她說這種事?”

事情做得實在太明顯,他們已經在賽場上下待了幾十年,幾乎一眼就能看出H國人在乾什麼。

運動精神到處都有,但在有些地方,勝負欲被誇大到了可以不擇手段的地步,有許多在外人看起來甚至有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在這裡都是可能發生的。

大部分的運動員爭取勝利的方式都是不斷變強。但總是有些地方、有些人,會一意孤行地認為,隻要解決了在前麵的人,第一名就會直接降次落到自己頭上。

在林暮冬因傷退役之後,有不少因之而鬆了一口氣的人,現在的心大概又都因為中國隊的新隊醫隱約提起來了。

“手伸得未免太長了……”

劉嫻對這些人早已經沒什麼好印象,嗤了一聲:“真夠煞費苦心的,我們葉隊醫是那麼容易被忽悠的嗎?”

她對葉枝信心很足,現在看著小姑娘跟林暮冬越走越近,更一點兒都不覺得還有什麼可擔心的:“讓他們蹦躂吧,總歸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有點兒精力白忙活這個也挺好的。”

“什麼話,咱們就不該相應提高隊醫待遇、穩固隊伍建設?”

柴國軒皺了眉毛,覺得年輕人實在容易盲目自信:“孩子都是好孩子,也得多關心。回頭我去跟葉隊醫聊聊天,看看她還有什麼問題沒有,能開導的開導,能解決的咱們儘力都給解決……”

劉嫻覺得他有點兒過於操心,撐了撐胳膊:“用不著吧?我覺得林教練——”

她頓了頓,看了一眼邊上不知道是默認了柴國軒的話還是在走神發呆的林暮冬:“林教練?”

林暮冬依然靠在沙發裡。

他的右手搭在腿上,沒戴護腕,手掌並不著力,虛虛攏著,像是在模擬握著什麼。

按照經驗,劉璿覺得他模擬的應該是把槍。

但經驗在最近無疑已經翻車太多次了。

而且林教練的手勢也不像握著槍柄,應當是無論從質感還是大小,亦或是造型和柔韌度上,都和槍不大一樣的東西。

雖然想不出有什麼彆的東西還要他這麼無實物練習增加肌肉記憶的,但林教練這麼認真,又讓人覺得好像確實不便打擾。

劉嫻無奈歎了口氣,勉強勢單力薄地舉了舉手,給柴國軒的決議加了張沒什麼用的讚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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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了兩張讚成票的柴領隊第二天一早,就找機會和差點兒被人拐走的新隊醫談了談心。

林暮冬正好出門洗漱,轉過牆角,正撞見了柴國軒語重心長地和葉枝說話。

柴國軒正和小姑娘說話,為了能徹底留住難得的隊醫,讓她安安心心地替林暮冬治手,全程都耐心至極,語氣都放得又溫和又慈祥。

林暮冬的腳步悄然頓了下,無聲停住腳步。

柴國軒一向堅持他的事隻有他自己才有資格說,不光隊裡的眾人嚴禁多問一句,哪怕這個時候隊醫問起來,也隻是含糊其辭地簡單解釋,實在說不通的就隱晦地繞過去。

葉枝也一點兒都不著急,輕聲細語地問著,一點點地從柴國軒儘力避諱的答話裡提取著有用的消息。

“……差不多就是這樣。”

幾次都險些被繞進去,柴國軒揉了揉額頭,無奈苦笑:“葉隊醫,有些事不是不告訴你,是我沒有權利替他做決定,隻有他知道應不應該把一些事說出來……”

葉枝點點頭,很認真:“我知道,已經很感謝您了。”

柴國軒看著她,輕歎了口氣。

H國那些人的點其實並沒找偏,葉枝很在意林暮冬的傷,所以那些人才會急匆匆地趕過來,給她灌輸林暮冬“已經沒有希望”、“不能治療”的念頭,希望讓她知難而退,不要再想辦法做成這件事,斷掉林暮冬最後複出的希望。

可他們甚至沒有底氣來徹底否認。

柴國軒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攥了攥拳:“葉隊醫,你現在——現在有什麼計劃?”

葉枝眨眨眼睛,抬起頭:“我會儘力通過我這邊的渠道找手術方法,等回國之後,爭取能給林教練做一個全麵的檢查,然後做出具體的手術和複健計劃……”

“如果——”

柴國軒深吸口氣,聲音發澀:“如果失敗了呢?”

葉枝一怔。

柴國軒太擔心她被挫折打擊就知難而退了,咬咬牙,逼著自己繼續問她:“如果確實找不到辦法呢?我們也做了很多檢查……很多專家都看了。”

葉枝抿了下唇角,微微低頭。

柴國軒呼吸微促,目光一動不動地落在她身上:“要是真的不行的話,你能——你會怎麼辦?”

他隻想讓林暮冬能像正常人一樣,但如果林暮冬真的不能再拿槍,這就已經不再是隊醫的職責了。

他沒有立場去勉強葉枝,但依然無論如何都不舍得放棄最後的一點希望。

“那……我可能會哭的。”

小姑娘微微低頭,手指勾了下:“我就隻能哭著通過我這邊的渠道再找方法,哭著給林教練做一個更全麵的檢查,然後哭著給他做第二份手術和複健計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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