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林教練沒再回另外那間一模一樣的大床房。
葉枝堅持聲稱自己一個人害怕, 燈光從窗戶透進來的影子很奇怪, 空調運行起來會有一點噪音,換了床也睡不慣, 一個人在被子又裡總有一點冷。
好像那麼多個孤身一人在異國他鄉的晚上, 都不是她自己一個人抱著文獻論文過來的一樣。
林暮冬知道她想說什麼,把依然紅著臉努力找理由的小姑娘往懷裡藏了藏, 輕輕親了下她的額頭:“我不走。”
他抱著她,暖和過來的掌心覆上她腦後, 一點點地揉:“我陪你, 不走。”
葉枝仰起臉, 軟軟的發絲蹭過他稍微敞開的領口, 迎上沉靜溫柔的深黑瞳底。
林暮冬也正低頭看著她。
他沒穿著外套,襯衫領口解開了兩顆紐扣, 布料被她攥得有一點兒皺了, 現在還待在她的手裡。
葉枝啊了一聲, 連忙放開手,又努力撫了撫那一點兒皺褶。
棉質的襯衫, 弄上一點皺褶就格外明顯,怎麼都展不平。
攥的時間太久了, 努力了好一會兒也收效甚微。葉枝有點犯愁, 試著湊過去輕輕嗬氣,手掌又加了點力氣按上去。
林暮冬呼吸不由窒了下。
溫溫的熱意熨過布料,細微的濕潮, 貼著掌心暖暖的溫度,按在他的胸膛上。
小姑娘還不懂,一點兒不知道防備地貼著他,認認真真地埋著頭,努力替他撫著布料上的皺褶。
白皙小巧的手掌,軟綿綿的力道透過襯衫,一點點印在他胸口。
熱流悄然湧起。
像是被那個吻喚醒了某些更深處藏著的念頭,他下意識收緊手臂,圈住她。
他的心跳在她掌下一點點急促,應和似的想要突破胸膛。
葉枝被身後的力道引得眨了眨眼睛,抬起頭,迎上他的眼睛。
林暮冬瞳色微微加深一瞬,闔了下眼,握住她還在無意識使力的手腕:“沒關係,不要管它了。”
葉枝有點擔憂:“但是——”
“聽話。”
林暮冬吸了口氣,低下頭,慢慢鬆開手。
他朝她彎了下眼睛,安撫地揉了揉貼在肩頭的腦袋,抱著她輕輕放在地上:“去洗個澡,天沒亮,再多睡一會兒。”
她喜歡的浴巾和睡衣林暮冬都帶來了,疊得整整齊齊,毛絨絨的小兔子睡衣占了不少的地方,一拿出來行李箱就空了大半。
下麵疊著他的家居服,簡單的棉質長褲T恤,和她的睡衣放在一塊兒,貼著飛過了半個地球。
很冷淡板正的版型好像也被毛絨絨傳染了,平平墊在箱子最底下,莫名就顯出些沉默又霸氣的無聲溫柔。
葉枝眨眨眼睛,有點兒不舍得地又望了一眼還沒按平的襯衫,乖乖抱起東西,聽話地進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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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暮冬換好衣服,用力按了按因為過度缺乏睡眠隱約酸脹的太陽穴,深吸口氣,慢慢靠著床沿靠坐下來。
他最近好像開始變得有點學不會知足了。
原本隻要抱著就能填滿的胸口,現在卻在叫囂著渴望更深的接觸,衝動得仿佛隨時都能破骨而出。
這種衝動又在他的小姑娘從恐怖的噩夢裡醒來,重新展開眉眼,乖乖的、好好衝著他笑起來的時候,一點一點地攀升到了幾乎無法自控的邊緣。
愈演愈烈。
他原本以為自己很熟悉這種感觸,也很熟悉應對的辦法——隻要壓製下去就好了,隻要把注意力轉移開,控製住胸口翻滾的情緒,把一切可能失控的念頭都強行打消就好了。
可這次他卻沒能像以前一樣成功。
這種陌生的、無從控製的情緒讓他本能地不安,下意識想更嚴苛地壓製住,心臟卻根本不聽話,在每一次小姑娘的手按上來的時候,都會愈加激烈地應和。
他想親她。
想好好地抱她。
想做更多可能會嚇到她、但絕不會讓她掉眼淚的事。
……
淅淅瀝瀝的水聲從浴室裡傳出來。
他實在太安靜了,小姑娘看不見外麵,好不放心,輕輕敲了敲玻璃:“林教練,你還在嗎?”
林暮冬立刻收斂心神,抬起頭:“在。”
葉枝什麼事也沒有,聽見他還在就心滿意足,又回去繼續鑽進熱水裡。
她今天確實累壞了,雖然那時候的記憶已經模糊,但高度緊張後的疲憊卻一點兒都沒少,身上也被冷汗浸得黏膩難受。直到微燙的熱水迎麵打下來,才終於覺得舒服了一點兒。
葉枝站在花灑下麵,玩了一會兒熱水,整個人都跟著熱乎起來。
外麵又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她豎起耳朵聽了聽,又探出頭來,一下一下敲玻璃:“林教練,現在你還在嗎?”
像是被她引得有些啞然,隔了一會兒,林暮冬的聲音才響起來,帶了些無奈又溫柔的縱容:“在。”
葉枝又放下心,高高興興地開始往身上塗沐浴露。
林暮冬等了一陣,沒等到她再問第三遍,眼睫輕垂下來。
擱在膝上的手慢慢攥起又攤開,食指屈起,在空氣裡微微落了下。
像是在迎著一個吻。
屋子裡空調開得暖融融的,水聲輕輕響著。
小姑娘的動作很輕,隻在偶爾傳來輕微的碰撞聲,身影隔在磨砂玻璃後,被水簾和蒸騰的熱氣徹底暈成一片模糊朦朧。
像是個溫柔至極的夢境。
他經常會忽然恍惚,弄不清自己究竟是真的這麼幸運,還是掉進了某個更長更美好的夢境裡,忘了醒過來。
林暮冬闔上眼,稍微放鬆著沒日沒夜連軸轉了幾天的心神。
冬訓第二階段不需要那麼多教練,但隊員的數據和評估都至關重要。他這幾天都在忙著處理年後的工作,緊趕慢趕終於在除夕前徹底了結,匆匆上了最近的一班飛機。
意外後他一度不太能順利集中精神,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這樣高強度工作過,現在其實已經有些不舒服。
他不想讓葉枝發現,原本還想了時差的借口搪塞過去,卻沒想到一落地就又遇到了新的意外。
……
不論怎麼說,小姑娘現在不怕就行了。
葉母特意定了兩間房,無疑是信任他的,隻是他們誰也沒預料到會出這種事。他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把小姑娘一個人留在這兒,但也不可能辜負來自長輩陌生的善意和信任。
那他就隻在這裡陪著她。
陪著她說話,陪著她跨年,陪著她不怕。
剩下的什麼也不做。
林暮冬按了按太陽穴,倦意一點一點上來,眉睫無意識蹙了下,終於不知不覺再度墜入深沉的昏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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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遍詢問林教練在不在的時候,葉枝沒能得到回應。
葉枝有點兒不安,飛快衝乾淨了身上的泡沫,悄悄推開玻璃門,裹著浴巾往外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