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小五誇得情真意切,小學徒們稱讚嘖嘖,方國禮背著手不說話看著,目光卻柔和下來,少了擔憂,多了幾分驚豔欣賞。
那邊正在掐花絲的方翎心頭煩躁。
小五彩虹屁就跟不要錢一樣,一句句往外吐,方翎耳朵都要起繭了。
翻了個白眼,方翎從褲兜裡把自己的耳機摸了出來,手機打開音樂軟件,鼓點密集,琴聲尖嘯,一瞬間強大的聲壓把方翎湮沒,手上的鑷子在指尖轉了轉,轟鳴的音樂蓋過人聲,方翎心又靜下來,盯著手上的東西,開始鼓搗。
方國禮若有所感,抬頭但見孫子目光清亮,手下迅捷,花絲隨著他的力度,彎曲成一瓣瓣的,極快開成了一朵花。
再看回來,秋漫安靜,拿搶刀的手不見疲累,下刀如飛,翹起的鑲爪均勻統一,眼神亦是無波無瀾。
陽光從窗外度到兩個人身上,都是他的徒弟,神色認真,一樣的心無旁騖。
自打秋漫進門,方國禮露出了第一個舒心的笑容,看著鑲爪起的也差不多了,老師他背著手慢慢又踱了出門,好好喝杯茶去咯。
*
小五伸手推方翎時,他耳機裡搖滾歌手正嘶聲竭力飆著高音。
“三哥三哥!”
方翎摘下一個耳機,手上繼續不停:“有話好好說,彆動手。”
“漫漫姐,她,她……”
方翎愣了愣,把另一個耳機也摘了下來,輕嗤:“做廢了?”
小五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做好了!特彆好!!”
方翎一滯。
抬頭掃視,爺爺正拿著什麼在看,小學徒圍著他站了一圈,嘰嘰喳喳討論得熱烈極了……
方翎轉了轉目光,一邊的秋漫彎著腰在收拾東西。
四目相對,秋漫笑容明媚,眉宇疏朗,好似從來沒離開過。
“方老三,來驗貨。”
……
“漫漫隻用機針稍稍的打磨了一下,拋光還得等會兒丟拋光機裡。”
說著,方國禮將手上的牡丹遞給了方翎。
眾目睽睽下方翎伸手接過,視線甫聚焦,瞳孔震顫。
手中牡丹的花瓣不再是金色,已被細密閃爍的鑽石填滿了,鑽石之間相挨緊密,一個連著一個,光線穿過,細碎閃耀連綿成一片虹光,晃眼。
虹光?
方翎將牡丹翻了過來,每一個鑲嵌孔都是打穿了的,背後為了美觀,被秋漫又覆了一層花絲貼著。孔打穿了,光線更足,盒子裡的碎鑽方翎全是選的好的,因此稍微拿在手上翻一個角度,鑽石火彩閃動,牡丹花麵上流光熠熠,綿亙不斷。
方翎上手去摸,碎鑽台麵一致整齊,緊貼著花瓣起伏,沒有歪東倒西的。
鑲爪牢固,每顆鑽穩定,也沒有搖晃的。
再經細看,最巧的一個釘同時卡住了上下左右四顆鑽,密密群鑽裡,這種卡三個四個的鑲爪還並不少……
秋漫完成了。
眾目睽睽下,完成的優秀矚目,連最微小的細節也考慮到了。
再經過拋光,這件活拿出去說是出自老師傅手裡,都沒人不信的。
天賦這種東西真是……
方翎長出口氣,將胸針還給了爺爺。
抬頭,對麵秋漫笑眯眯的,對他揚了揚下巴。
“你跟我來。”方翎喉音沙啞,轉身,“你還欠我樣東西。”
秋漫挑了挑眉,跟著方翎就走了。
兩人一走,室內壓抑的氣氛散去,學徒們又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小五擔憂:“老師,三哥是不是不想承認……”
方國禮了解自己孫子,擺手:“不會,他說過的話就會做到。”
“那他們……”
方國禮笑了笑,低頭看胸針,滿臉自豪。
“不管他們,回來就好了。你也來看看這胸針……”
*
“這麼久的事情你也記著?不愧是你!呐,拿著。”
“嗤,一杯奶茶也是錢。”
秋漫聳聳鼻子,嫌棄。把吸管拆開,插進自己那杯裡,也跟著喝了口。
醇香的奶茶絲滑,還是記憶中的味道。
秋漫跟在方翎身後,香江遍栽梧桐,兩個人走街上,偶爾有明黃的陽光碎片落下,也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大師兄不在工作室了。”走到半路,方翎陡然道。
秋漫怔怔,好半天:“啊——?”
方翎皺眉:“我說過的話我都記著,你就……回來吧。”
“爺爺最近身體不好,有些事我先給你提個醒,你不要亂問。”
秋漫臉皺成了一團。
既不肯相信,也覺得難以接受,大師兄和她不一樣,大師兄和小五都是家裡太窮,有天分被方國禮撿回來的,學徒期間管吃管住,就秋漫知道的,上學的費用老師也出過的,不白給,隻說以後工作了還就是……
“為什麼啊?!”
“我們這行式微又不是第一天,大師兄馬上要結婚了,哪哪都缺錢,為了過的更好點,被人挖走了而已。”
“哦,對,挖人的那位你熟悉,你後媽,宋筱,一個月開好幾萬呢~”
秋漫神色複雜,方翎又吸口奶茶,停下了腳步抬頭。
他們走回工作室門口了。
……
在工作室有工具和現成的花絲,又有方翎和小五幫忙,秋漫請好假在香江待了四五天,終於把那胸針給親手還原了。
說起來,當初她為了隨大流,選讀的金融專業,現在心境改變,秋漫給學校上交了轉專業的申請,轉到珠寶設計去。申請正在走流程,據說後麵會考一次試。
做好的時候是中午,秋漫整個兒都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