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娘看著地上的幾個袋子, 趕緊不客氣的打開，一個個檢查。
“這是啥菜？”陳大娘率先打開了榨菜的袋子。
陳清風：“這是榨菜，鹽漬過的, 可以直接炒菜吃。冬天沒有菜, 這個頂頂好了！”
陳大娘點頭，又繼續開袋子：“蘑菇？”
陳清風繼續點頭：“我這次跟著小李給他們廠子進的, 也就是這兩樣了。”
除了這兩樣吃的, 其他的吃的倒是沒有了。不過陳大娘還是檢查了一下其他的東西。
“這些都是……”
陳大娘驚訝：“這料子咋這麼特彆呢。”
“這是的確良襯衫, 我買了四件, 你和我爹一人一件；另外兩件是我姐和我姐夫的。哦對, 你們倆一人給了我一百, 我把你們的錢放在一起買東西來著。等明天我姐來了，你們兩個自己分。”
陳大娘：“行。”
到底是自己閨女，也不想那麼許多。
“這不是五件嗎？”陳大娘一數，衣服還真的正好是五件，多了一件女款。
陳清風理直氣壯：“這個是我媳婦兒的，花的是我這一次的工錢，當然不算在你們其中。”
他立刻把那件嫩呼呼的鵝黃色的確良半袖抽出來, 說：“這是我媳婦兒的。”
陳大娘：“……”
陳清風理直氣壯：“正好哥嫂都在, 有些事兒，我也放在明麵兒上說。咱們沒分家, 像是我這次出門賺了錢，我肯定都要一分不差交給娘的。但是, 我出門給你們當苦力，搬這麼些東西回來。總不能白乾吧？還有, 我臨走的時候拿走了甜甜一瓶酒去送禮，然後人家給了回禮。一物換一物, 這是不是該是我自己的東西？就算是我截留下來，你們也說不出什麼吧。可是，我都沒有留下。反而是都交給娘了，那這些東西不抵了錢嗎？所以這一次我工錢的三十塊錢，我抽了十五給甜甜買了一件的確良襯衫。”
陳清風落落大方說完，很是淡定的問：“餅子好了吧？”
他轉頭去了外屋兒，拿著餅子回來吃。
這二合麵的餅子，就是比苞米餅子好吃。
他餅子都吃了一半兒了，這些人才從震驚裡反應過來陳清風說了個啥。
幾個嫂子紛紛想，這小六子，還真是一點也不吃虧啊！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雖然覺得他是胡攪蠻纏，但是又覺得好像有些道理。一時間，倒是不知道說啥才是。
倒是陳會計咳嗽一聲，說：“你還帶了東西送禮？”
陳清風：“我帶了一瓶酒，臥槽，你們是不知道，那個小李，簡直跟我哥似的。沒一點心眼，嘴巴還不會說。那你說咋辦，我可不就得想想辦法嗎？要不然事兒辦不成，還不定拖多久呢！再說，我不送禮，你當我能以優惠的價錢買到這些榨菜和蘑菇？”
陳家幾個哥哥都在，默默的想，嗯，這個沒心眼嘴巴還不會說的“我哥”肯定不是指我。
陳清風繼續說：“我在火車上餓成那個狗樣，我都沒舍得把東西吃了。對，娘，就是你腳邊那個袋子。裡麵有兩盒西塘八珍糕，還有一袋子杭白菊，我估摸著那是一斤裝的。哦對，還有一隻醬鴨，這都是嘉興的特產。醬鴨得趕緊吃，在路上蹉跎三四天了，估計扛不住。這些都是人家送我的回禮。”
陳大娘一聽，趕緊動作起來。
果然，醬鴨已經有點發黏了，不過陳大娘不介意，她說：“沒事兒，這東西能放住。不行的話切一切燴個鍋。”
“既然給你媳婦兒買了，就把衣服收起來吧。”陳大娘說了一句：“往後乾啥事兒得支會我一聲。”
陳清風：“八百裡地遠，我咋支會？”
陳大娘嘴角抽搐一下，忍住自己想打人的衝動：“剩下的十五呢？”
陳清風立刻：“哦，我明後天休息過了，去小李子那邊拿了錢就給你。其實我從您的錢裡拿了十五買的衣服，嘿嘿。”
陳大娘：“……”
“這是借，真的算是借哈，到時候我給您三十。”他掏出一張紙：“我這次出門買東西都記賬了。”
他說：“您看，我爹的一雙膠鞋，還有布，都是咱們這邊稀罕的！”
陳大娘：“你姐在供銷社也能買到殘次品。”
陳清風：“她兩三個月能趕上一次，再說供銷社也不是她自己，大家分一分還有多少？再說，我這價錢可不比她內部拿貨貴。雖說有點瑕疵，但是真不耽誤用。”
陳大娘仔細一看，確實，都是不錯的好東西。
“呀，這是……”
陳清風得意：“這種毛毯子，咱們這邊買不到吧？”
陳大娘稀罕的摸著，點頭：“算你有點眼光。”
陳清風：“我買了倆，你跟我姐一人一個。”
陳大娘整理東西，不得不說哦，小六子這小子確實有數兒，買的東西相當不錯。
“算你乾了件人事兒。”
陳清風：“那我也不能白賺你一件衣服啊，肯定給您事兒辦好。”
除了蘇小麥，陳家幾個兒媳的眼光都落在了薑甜甜那件衣服上，真的是羨慕又嫉妒啊！都是一家人，人家小六子咋早就知道這麼對媳婦兒好呢！
陳會計突然說：“就算你沒辦好，這件事衣服給你媳婦兒買了，也是應該的！如果沒有她的配方，咱們家哪裡會什麼肥皂。”
果然，因為陳會計的話，陳家的幾個兒媳立刻一激靈，趕緊端正了態度。
陳清風倒是不想看他們那些變臉，說：“那倒是，對了，爹，我這次去南方看了，那般確實糧食收的很一般。”
就這麼一句，陳會計的臉色就不怎麼好看了。
“爹娘，我累了，我回屋兒休息去了哈。”
陳清風牽著薑甜甜，薑甜甜抱著她的小襯衫，開開心心的回房。
一進門，陳清風就把自己踹在角落裡的袋子提到了屋裡，薑甜甜：“……”
她小小聲，做賊一樣：“你就不怕被你爹娘看見。”
陳清風：“他們要是看見了，我就說是彆人暫放在我這兒的，反正怎麼還不找理由搪塞了。”
他低聲：“這是六件男士的確良還有七件女士的確良。這些是五嫂的錢和我們的錢放在一起買的。我打算找五嫂幫忙賣出去。”
他繼續翻：“這是我給你帶的餅乾，都是滬上賣的，一個是三隻小熊的，這個比較貴。還有這兩包是大方塊，我稱了四斤。你可以慢慢吃。我專門給你買的。哦對，我走之前看你雪花膏剩的也不多了，還給你買了一瓶謝馥春雪花膏和一瓶蛤蜊油。”
薑甜甜高興的都要轉圈圈了，她啾的一下，吧嗒在陳清風的臉上：“你最好了，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啊！我好喜歡你呀。”
陳清風得意的笑：“你是我媳婦兒，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他說：“我看你不怎麼喜歡吃糖塊，就沒有買糖，你把東西收起來，彆被人看見。”
薑甜甜哦哦，趕緊竄到櫃子邊兒，把東西鎖起來。
嚶嚶，這種屯東西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她說：“我的零嘴兒都差不多吃光了，好在你回來啦。”
陳清風笑了出來，刮一下她的小鼻子，說：“我真是想你。”
聞一聞她身上的味道，更“想”她了。
薑甜甜咯咯笑，笑夠了，突然說：“哎不對啊，你這錢數不對吧？”
陳清風：“我跟小李借了十五塊錢，不過剛才找我姐夫借自行車的時候，從他那兒摳了他的私房錢還給小李了！到時候我們把的確良賣出去之後，我再還給姐夫。”
薑甜甜忍不住為大姐夫掬一把同情淚。
就存那麼點私房錢，自己媳婦兒沒搜刮到，倒是讓小舅子搜刮了。
“你也真是……”
陳清風：“我這不是為我們小家著想嗎？”
薑甜甜：“你呀。”
兩個人正說話，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是蘇小麥回來了。
薑甜甜趕緊來到門邊兒，賊眉鼠眼：“噓噓！五嫂，你來！”
蘇小麥並不疑惑，直接走了過來。
果然，就看到炕上的衣服了。
她就知道，這家裡，小叔子最雞賊了。
“我們的錢放在一起進的貨。男士的18，女士的15。如果你不要布票，去縣裡賣，男士的可以要二十七，女士的要二十五。雖然你拿出了一百三，但是按理說，你要給我十塊做跑腿兒錢的，你本錢是一百二。但是這錢，我不要了！我負責買，你負責賣！按照咱們的投資比例，我占四成，你占六成。怎麼樣？”
陳清風相當的開門見山，他才不想磨嘰呢。
他還想跟他媳婦兒“睡覺”呢。
這些小事兒，早早的掰扯清楚比較好。
蘇小麥倒是也果斷：“可以！”
她順手把所有的的確良直接整理在一起，直接拎走了！
陳清風與薑甜甜：“……”
“我明天正好要去縣裡賣肥皂，順便了。”蘇小麥淡定的很咧。
陳清風關好了門，直接拉過了薑甜甜，薑甜甜：“唔，你好臭！”
她伸手揪他頭發：“趕緊去給我洗漱。不洗不許睡覺。”
陳清風撒潑：“我不管，我就要睡，我不要洗漱。”
薑甜甜：“快點去！”
她笑著踹人：“快去快去。”
陳清風：“我媳婦兒嫌棄我！”
薑甜甜趾高氣揚的叉腰：“我就是嫌棄你，趕緊給我去。”
陳清風可憐巴巴：“我真是小白菜啊！”
薑甜甜笑的更加厲害，完全沒有前幾天的頹勢，樂顛顛的：“你還要給我燒水，最近都沒有人給我燒水，我每天都要自己忙到很晚。”
陳清風：“真是一個小可憐兒啊。”
薑甜甜：“哼哼。”
“你是小豬仔兒嗎？還哼哼。”
薑甜甜：“你罵我是豬哦，我要對你不客氣！”
兩個人立刻又鬨在一起，開始打滾兒。
“你趕緊去給我洗漱，你這個宇宙超級無敵臟鬼……”
陳清風哈哈大笑，不過，他也是真的有點嫌棄自己了，說：“來，跟我一起去燒水。”
薑甜甜：“好，我來幫忙。”
薑甜甜的聲音脆的像是鈴鐺似的，屋裡柴火不夠，她去院子裡抱柴火，還笑的厲害。
陳大娘躺在炕上，跟家裡老頭子說：“到底是年紀小啊！你看小六子回來，她高興的。”
陳會計笑：“說的好像是你不高興似的。”
陳大娘彆彆扭扭：“我高興啥。”
陳會計笑著握了握她的手，陳大娘：“真是的，趕緊睡覺。”
頓一下，她自己又睜眼，說：“你說，老五媳婦兒明天要去縣裡賣肥皂，能成嗎？”
陳會計：“讓她試一試吧！咱們也不總賣，就給這一批賣了，換點糧食。”
陳大娘：“也是。”
陳會計雖然有時候比較刻板，但是在能夠吃飽肚子麵前，其他一文不值。這是真正挨過餓的人才懂得感受。
***
深夜加時賽。
不過吼吼哈嘿比較多的結果就是，薑甜甜和陳清風兩個人又起晚了。
大概這一路陳清風真的比較累，一大早睡得像是豬一樣，倒是薑甜甜先醒過來的。
她側頭看了看陳清風，揉揉的自己的頭，坐了起來。陽光已經從竹簾兒的邊邊角角滲透進來，想來外麵也是太陽高照，屁股照腚了。
薑甜甜第一反應不是叫陳清風起床，而是趿拉著鞋子去摸自己的新衣服，昨晚折騰完了，累到發蒙，陳清風還是堅持著去幫她把衣服洗了。
薑甜甜摸了摸，果然是已經完全乾了。
新衣服沒有遠道而來的那種皺巴巴的破抹布感，反而是帶著肥皂的味道。
薑甜甜的原則是，有了新衣服，那肯定是要第一時間穿的！有新衣服不穿，是對新衣服的不尊敬！所以她毫不猶豫的就把衣服換上了。雖然還是土了吧唧的，但是薑甜甜就覺得，就入鄉隨俗來看，她已經是六十年代最靚的崽。
換過衣服，薑甜甜猛然間就感覺到視線，她冷不丁的回頭，就看陳清風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他也沒起來，斜楞著躺著看她，滿臉都是笑。
薑甜甜：“你看什麼看。”
陳清風：“你是我媳婦兒啊，我當然要多看你。”
他打量薑甜甜，認真：“你這樣穿很好看的。”
頓一下，有些懊惱：“該是給你買一條長裙子的，褲子和這件衣服不太搭配。”
陳清風是農村娃，村裡姑娘也沒見過她們怎麼打扮。就算是打扮了，陳清風也沒在意。不過這次出門，他倒是看到滬市那些人，好些個都是穿著的確良襯衫，搭配著長裙子，背著小皮包。
他不懂那些，但是琢磨起來，這就該是時髦了。
陳清風從來不覺得比人比他們家甜甜好看，但是他希望，彆人有的東西，甜甜也有。
“我這麼那麼傻，光是想著衣服，竟然連裙子都忘記了。”
陳清風還挺自責的。
薑甜甜看他這個樣子，想著這人有好吃的都沒吃，餓著回來。還想著給她買裙子，她突然上前，一下子就湊近了。
吧嗒！
陳清風眼睛瞬間睜大，隨即帶著笑說：“這麼喜歡我啊！”
薑甜甜：“比起裙子，我更不希望你餓著。”
她摟住他撒嬌：“你都瘦了。”
陳清風跑這麼一趟，人又瘦了一點，薑甜甜決定要給她男人補一補。
她這邊還有不少雞蛋呢。
薑甜甜的雞蛋消耗的不算快，因為陳大娘隔三差五會給她一個雞蛋，所以薑甜甜這邊的雞蛋吃的就比較慢。這麼想著，她倒是也沒耽擱，用熱水給陳清風衝了一個雞蛋花。
小姑娘炫耀的說：“你看我對你好吧？”
陳清風懶洋洋的靠在炕上，說：“難道我對你不好嗎？”
他伸手，薑甜甜端著碗來到他身邊，陳清風低聲：“我們一起吃。”
薑甜甜：“唔。”
有點猶豫哦。
陳清風：“我不管，就要一人一口。”
薑甜甜笑了出來，低頭喝了一小口，說：“家裡沒有紅糖了。”
陳清風：“這樣味道也挺好的。”
他笑著說：“我這走一趟，你的存貨都吃的七七八八了。”
薑甜甜理直氣壯：“太想你了，所以吃不下飯，隻能吃零食。”
陳清風：“……哦？吃不下飯，吃零食？”
薑甜甜：“零食不算飯。”零食就是零食！
陳清風失笑：“好。”
兩個人共同喝了一碗雞蛋花。
陳清風：“這算是以形補形嗎？”
此言一出，薑甜甜瞬間愣了，好半天，直接上手開始捶陳清風：“你個大壞蛋！”
陳清風委屈臉：“你怎麼打人啊！我也沒說什麼啊。”
薑甜甜紅撲撲著小臉蛋兒，踩著重重的步伐出門。
一出門，就看到陳紅了。
薑甜甜：“咦？”
她由衷的感慨：“大姐，你一早就到了啊！”
陳紅：“嗯！”
她原以為小弟會在鎮裡停留一下把東西卸下來，沒想到這貨直接回到了村裡。她這也著急啊！誰買了東西不好奇咧，一大早天剛擦亮，她就往村裡走了。
她的視線落在薑甜甜的黃色的確良短袖上，眼睛一亮。
薑甜甜感覺到她的視線，立刻得意的翹起下巴。
陳紅急不可耐：“我去看看小六買的東西。”
陳大娘也聽到閨女的聲音了，“紅啊，你到的可真早。”
陳紅：“我恨不能昨晚就來，走，娘，一起去看看小六買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