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限(1 / 2)

“怕怕怕。”

程鳶眨眼笑:“我怕你能不吃嗎?”

“不能。”

他親了下她的唇, 翻身下了床:“我先去洗個澡, 乖乖等著我開吃。”

他一身酒氣,實在不宜吃了她。

程鳶可不是乖乖等人吃的,而且身上還不方便,借機躲開了:“你快洗漱了換身衣裳下樓吧。聽說徐朝陽已經搬出霍宅了, 我們應該也要回去了。”

霍昭譽已經知道這件事, 麵色驟然冷淡了:“嗯。”

他對徐朝陽的事沒有任何興趣。

程鳶本來好奇其中的內情, 但見他冷淡, 心思也就淡了。她沒多問, 邁步下樓。

樓下客廳坐著兩個人。

馮雅狀似悠閒地翻看著一本雜誌, 實則什麼也沒進到眼裡去。

霍振年坐在她對麵的沙發上, 抽著一根香煙, 眉宇間翻滾著愁緒。

他們相對無言, 氣氛詭異的安靜。

事實上, 她發現,這是霍家父母相處的常態。

程鳶沒打擾他們,像躲進廚房的父母一樣, 也去了廚房。

廚房還算大, 寬敞整潔,流理台上擺著準備好的晚餐。她幫著把飯菜端上去,又擺放好座位,收拾好一切,喊了他們用餐。

霍振年威嚴持重,坐到位子上時, 沒人敢說話。他舉手投足都是上位者的氣場,搞得程家父母戰戰兢兢,連夾菜都不敢輕舉妄動。

程鳶:“……”

她沒有瞧不起自己的父母,隻是有些心疼。

差距太大,連帶著他們也缺少對話的底氣。

她低著頭,眉眼低垂,似有鬱色。

氣氛更加詭異了。

霍昭譽一直留意著她的神色,見她明顯食不知味,略一想,便明白了七八分。他俊臉拉下來,看了眼父親,又看了眼母親。

知子莫若母。

馮雅看出兒子的意思,也跟著拉下了臉,言語帶著點譏誚:“有些人吃個飯也沒好臉色,當這裡是自己家嗎?”

這個有些人,自然是霍振年了。

他動作一僵,下意識地看向了程家父母,對方皆是憨厚的一笑。當然,無比僵硬的笑。他立刻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失禮,便放緩了臉色,熟稔了嗓音:“親家公最近在忙什麼?”

程父乍然被詢問,愣了下,忙畢恭畢敬回了:“這兩天搗鼓了彆墅後麵那塊土地,準備種點花果蔬菜。”

“倒也悠閒。”

“……嗯。”

話題就這麼結束了。

場麵尷尬又詭異。

相比下來,他那些話還不如不說。

霍振年隻能再找話題:“親家母最近在忙什麼?”

程母小聲回了:“跟著老頭子瞎忙活。”

霍振年:“……”

在座的人:“……”

馮雅算是看出來霍振年是真不會聊天了。她也見不得他尷尬,主動挑起話題:“那塊地麵積挺大,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搗騰出來的。親家們當心身體,實在忙不過來,聘幾個工人多幫忙。”

程父點頭笑了:“嗯。親家母想的周到。”

“我是個不事生產的,也就動動嘴皮子。”

“嘿,心意最重要嘛。”

他們這麼聊了幾句,也就沒什麼話可說了。

倒是程母看向了霍昭譽,挑起了話題:“程鳶說你喝醉了,現在怎麼樣?”

“沒事了。睡了一覺,就好多了。”

“這是喝了多少酒,就醉了?”

“白酒,七八兩吧?”

“那你這酒量不行啊!”

說這話的是程父,“趕明兒咱們爺倆喝幾杯,給你練練酒量。”

霍昭譽笑著應了:“好。謝謝爸。”

那語氣恭敬又親切。

霍振年看了兒子一眼,若有所思。他以為兒子天生冷淡寡言,但在程家似乎全然不是那回事。他對每一個程家人都笑。他還喊彆人的父親做“爸”,熟稔的仿佛合該如此。

有點小嫉妒。

這是他的兒子,而他已經好久沒聽到他喊自己“爸”了。

他知道,他讓他失望了,讓他的母親失望了。

他從來不是個好父親。

一頓飯吃的五味雜陳。

晚餐後,霍振年想接妻子回去,話還沒出口,馮雅就邁步上了樓。

她並不打算回到那個冷冰冰的宅子裡。

在程家,雖然不甚自在,但看著一家人其樂融融,也算一種安慰。尤其是程家父母的感情,於平凡細節處見真情。

程父看著大男子主義,事實上特彆寵愛妻子。單每天為她下廚,就足以見其真心了。當然,他對她還有些小依戀,每做點什麼,都要嚷著“孩他媽快看。”

而程母溫婉賢惠,雖有著就些舊式女人的保守和夫大於天,但誰說這不是一種敬仰式愛情呢?

她在她麵前還有點小自卑。

一次偷偷塗了口紅給程父看,結果被訓斥了一遭:“你可彆搞花枝招展那一套,不像樣兒。”

程母才紅了眼睛抹眼淚,程父轉頭就哄上了:“兒女大了,看見了多讓人笑話,回房塗了給我看啊。”

她像是偷覷了彆人幸福的孩子,那一刻,竟有種想哭的衝動。

馮雅進了房,坐在落地窗處的榻榻米上。

榻榻米的另一頭放著個橢圓形的竹編筐子,裡麵墊著一層素白的綢布,綢布上是密密實實的水晶玻璃珠。白的、紅的、藍的、綠的,圓形、長方形、五角星形,顏色不同,形狀各異,燈光下發著光,雖然明亮奪目,但依然改不了它低劣的本質。

霍振年推門進來,就看到美麗優雅的妻子在擺弄那些廉價的珠子。他微皺眉,低聲問:“在做什麼?”

馮雅在串手鏈,這是從程母那兒學來的,很簡單的手工活,一串甚至一毛錢不到,但也是個打發時間的好方式。

霍振年自然看不入眼,見她不搭理自己,也不惱,默了幾秒鐘出了聲:“你若鬨夠了,就隨我回去吧。”

他招手讓門外的仆人進來,吩咐道:“將夫人的東西收拾了。”

“是。”

仆人們邁步要進來。

馮雅低喝一聲:“站住!”

她並沒有收拾東西、打道回府的意思。

她眉目淡然地說:“我在這裡住的挺舒服,你先回去吧,等我呆膩了,自然會回去。”

“幾天?”

霍振年神色凝重:“你準備在這裡呆幾天?”

馮雅隻是不想回去,至於在程家呆幾天,自己也不清楚。

“不知道。”

“總該有個期限。”

他壓抑著脾氣,以往馮雅總讓他省心,無論他什麼決定,她都無條件支持。但自從徐明煙的事爆出來,她似乎一瞬間叛逆了。他忽然看不透她了。

馮雅也看不透他。他竟然會來接她,這是出乎她意料的。也許他有點兒在乎她。單這麼想,就足夠安慰她了。所以,她反而不貪心了。就這麼也好,彼此遠著,再傷痛也就止於此了。

“我早想出來散散心了,至於散多久,也不好說,你先回吧。”

這是還生氣嗎?

霍振年背著手,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好一會,又出了聲:“小雅。”

他喊她的名字,聲音含著溫柔,也含了幾分無奈:“我在做一筆大生意,接下來會很忙,我希望你在我身邊。”

就像以往她在他身邊一樣。

不用她說什麼、做什麼,但在他身邊,就足夠他勇往無前了。

可這些,到底說不出口。

他既說不出口,馮雅自不明白他的心,反覺得他把自己當保姆,需要自己照顧他的衣食住行。當然,這是她身為妻子的部分責任,但天知道,她厭倦了,早厭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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