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2 / 2)

樓蒼是絕不相信秦北淵能有一個能長成顧南衣這樣女兒的,秦北淵何德何能?

更重要的是,秦北淵絕無可能有一個年齡比秦朗更大的孩子——就連秦朗,也是秦北淵被人不小心設計來的。

“我同秦朗不是親生姐弟。”顧南衣道,“不過都是孤身一人,便彼此照顧。”

顧南衣是她的乳名,在汴京已經無人知曉,就算說出口去,也不擔心叫樓蒼看出什麼來。

樓蒼笑嘻嘻地應了一聲,自來熟地上前兩步道,“我多少是領著將秦朗帶回去命令來的,就算要回報說他不見了,總也要多留兩日,這說辭才聽起來像樣——這村裡還有沒有可以給外人住的地方?”

顧南衣側臉瞧了一眼樓蒼的滿臉笑意。

——在她麵前,樓蒼的心思太好猜了。

怕是什麼也沒想,也刻意不去思考她究竟是個什麼身份、和昭陽長公主又有什麼關係,隻是一根筋地想留在她身邊。

她有禮又冷淡地說,“不知,公子可去長水鎮的客棧落腳。”

秦朗在這時繞著顧南衣走了半圈,強行堵在了樓蒼和她的中間,抱著手臂老大不爽地皺緊眉,“離她遠點。”

樓蒼先是露出絲不滿,頓了頓才像是挑刺似的說,“你和你親爹除了長相還有一點相似:都令人生厭!”

秦朗不為所動,“而你在令人生厭的人手底下做事。”

樓蒼眯了眯眼。

眼看兩人一幅針尖麥芒馬上就要吵起來的樣子,顧南衣輕輕晃了秦朗的手提醒他,“該做飯了。”

說實話,作為鐵骨錚錚的硬漢,秦朗本來是很不耐煩下廚的。

但今天不一樣。

他握著顧南衣的手便往家的方向走,沉聲問,“想吃什麼?”

顧南衣腦子裡頓時冒出幾個愛吃的菜色,但想到樓蒼定然是要追上來的,隻好儘數咽了下去,道,“天氣有些熱了,做個釀豆腐吃吧。”

秦朗:“……”這麼好幾天下來,他第一次在顧南衣口中聽到這般家常的菜名。

要知道從顧南衣嘴裡報出來的都是聞所未聞的菜肴,工序也複雜得令人頭疼。

給顧南衣做了幾天飯後,秦朗都快要相信村民們私底下的議論了:顧南衣肯定是什麼大戶人家裡出來的貴女,才站在人群裡都雞立鶴群、一看便知不是同凡人一個圈子的。

可這位眼看著能喝露水活的仙女突然要求吃釀豆腐?

秦朗沉默片刻,道,“你不用為難,我可以學。”

顧南衣感慨又欣慰地捏捏少年帶繭的手心,安慰他,“以後慢慢學。”

樓蒼適時插話,他微微彎腰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來幫忙吧!”

秦朗原本稍稍柔和些許的眼神立刻硬化,“我們家不歡迎你。”

他說著,快步牽顧南衣走進院裡,反手將門狠狠甩上。

樓蒼輕而易舉地攔住門,硬是從門外擠了進去,左右翻翻自己身上,將錢袋拿了出來,眨巴眨巴眼睛,“我有錢的。”

秦朗危險地摸了摸匕首。

年紀還小的他不知道樓蒼看顧南衣的眼神代表著什麼深意,隻知道那直白熱烈、卻隱隱充斥著扭曲瘋狂的態度令他渾身每一根毛發都感到十分地反感。

好似下一刻,樓蒼便會動手從他身旁將顧南衣搶走。

“公子是還想將秦朗帶回去嗎?”顧南衣問道。

“不帶,我答應了顧姑娘嘛。”樓蒼立刻誠懇地許諾,“隻要他不願意,我就不會強迫他跟我走。”

“那公子為何仍舊不肯離開?”顧南衣道,“在我看來,你不過在伺機而為罷了。”

樓蒼眨了眨眼,神情看起來有些傷心,他嘟囔著說,“我不會騙你的。”

“我今日才第一次見到你,如何信你的一句承諾?”

樓蒼瞪大自己的眼睛,指著亮晶晶的雙眼,“你看,這雙眼睛難道會騙人嗎?”

顧南衣笑了笑。

“你沒用這雙眼睛騙過人嗎?”她像是很隨意地反問道。

樓蒼卻愣住了。

這一愣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對於樓蒼這樣動起手來生死便在一個呼吸之間的高手來說,實在太長太長了。

甚至於秦朗在旁看著,他都有把握在樓蒼怔愣的那瞬間將對方重傷。

回過神來後,樓蒼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他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緊接著下意識地後退兩步遠離了顧南衣,像是被剛才那句話給刺傷了似的。

——明明他從剛才便恨不得寸步不離地黏在顧南衣身側方圓三步的範圍裡。

顧南衣麵上也做出個怔忡的表情,她帶著些抱歉、但語氣溫和又篤定地說,“看來你確實不是那麼可信,我說得對不對?”

樓蒼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長公主死時,他沒能趕回去。

不。

他沒有趕回去。

他記憶中和長公主最後的對話,是一個漏洞百出的謊言。

長公主死後三年裡,樓蒼反複問自己:那樣拙劣的借口,難道她真的聽不出來?

又或者,她隻是放任了他的行為?

還是,她當時沒問,心裡卻想的也是剛剛麵前少女說的這句話?

——你到底是用這雙笑起來清澈透明的眼睛對我說謊了?

顧南衣又看了樓蒼半晌,她複又堅定地道,“多謝你願意遷就秦朗的意願,請回吧。”

樓蒼緊了緊拳頭,再沒敢和剛才那樣同顧南衣對上眼神,而是閃閃爍爍兩下,艱澀地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嗯”字,而後轉頭往院門走去。

他走得很倉促,迫不及待地閃身消失。

秦朗從頭看到了尾,正要進灶房時,顧南衣叫住了他。

“不吃釀豆腐了,做個龍鳳呈祥來吃。”

秦朗:“……”這又是什麼聽都沒聽過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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