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對視隻這麼一眼。
顧南衣很快便自然地轉開視線, 抬頭同她身邊眉眼冷硬的俊朗少年說話去了。
好像她隻是湊巧從這兒掃視過、根本沒有在意秦北淵這個將自己藏在兜帽內的人奇不奇怪似的。
——根本沒將他看入眼中。
秦北淵垂眼等了兩息,胸口才像是死而複生地再次跳動起來。
齊閣老不明就裡地跟過來道,“秦相?”
秦北淵轉身阻擋了齊閣老的視線, “這裡人多, 去裡麵說。”
齊閣老不疑有他,樂嗬嗬地就往畫苑裡走了。
秦北淵的心腹跟著秦北淵看了一眼,卻嚇出了一身汗。
——他就知道自己忘了什麼!雲水畫苑和鬨市這方向,不就在顧南衣和秦朗住所附近?
汴京城這麼大,秦北淵的行蹤這般隱秘, 那麼小的偶遇幾率, 卻還是給趕上了。
這該叫什麼?緣分?
心腹擦了冷汗, 迅速揪過身旁年輕人叮囑道,“去聯絡那批保護小公子的暗衛!”
見他一臉嚴肅, 年輕人趕緊應了是跑走。
心腹定了定神,才快步往雲水畫苑裡去,追上了秦北淵的腳步,默不作聲地守護在旁。
*
在街上見到秦北淵實在是顧南衣想不到的湊巧。
即便秦北淵裹得嚴嚴實實, 她也能從身形動作將秦北淵辨認出來。
顧南衣知道自己是本該裝作沒見到秦北淵的, 可她還是堂而皇之地同被掩藏在陰影中的秦北淵對視了一眼才離開。
——她有什麼需要在秦北淵麵前躲避的?
見誰都不躲, 見秦北淵更不躲。
顧南衣剛收回視線時,秦朗已經從後麵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往後扣,“回來。”
顧南衣被帶得一個趔趄, 正好被秦朗扶住轉了個身, 好笑道, “不看就是了。”
秦朗麵無表情地護住顧南衣後腦勺,注視秦北淵的身影消失在雲水畫苑門裡,又看著那個護衛模樣的年輕人跑走,皺起了眉。
“碰見他也很正常,”顧南衣道,“忘記我是怎麼認識你的了?”
正是因為那顆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痣,秦朗才會和顧南衣一而再、再而三地偶遇,秦北淵若真有同樣的朱砂痣,便也有可能有一樣的結果。
“不該讓你出門。”秦朗沉聲說。
顧南衣實在也是個可以很久不出門的人。
來汴京這麼多日,她是第一天跨出小院正門。
究其理由,還是秦朗要出門買東西、蘇嫵另有一場聚會不得不去,其餘人秦朗又全然不放心,最後選擇了帶著顧南衣出門。
這處住所已經不少人知道位置,秦朗上次便叫薛振抓住了空隙,怎麼可能重犯一次同樣的錯誤?
誰知道帶著顧南衣一出門,便迎麵撞上最麻煩的人。
但轉念一想若是把顧南衣一個人留在家裡再偶遇秦北淵,那是更棘手的情景,秦朗便鬆了眉宇。
“不必管他,他來這裡肯定是有事要辦。”顧南衣道,“等他和齊閣老說完話出來,我們早買完東西回去了,不會再遇到的。”
秦朗應了聲,冰冷警惕的目光又往雲水畫苑掃了一眼,轉身將顧南衣護在了街道內側人少的方向。
好在要買的東西買得差不多,兩人很快返程回到了院子裡,沒再遇到任何波折。
兩人前腳剛進院子裡,蹲在遠處的禦林軍便飛快跑著去將消息傳到了大太監的耳朵裡。
枯等許久的大太監頓時精神一振,快步彎腰跑到了薛振身旁,“陛下可以移步了。”
薛振握著茶盞的手指條件反射地一緊。
他坐了一會兒,才將涼了的茶盞放到桌上,抿直嘴唇低頭撫平了自己衣擺上的褶皺,起身道,“帶上東西。”
大太監提了禮品跟在薛振的身後往顧南衣院裡走,腦中開始編造一會兒對著顧南衣的說辭。
上次見麵時說了是心儀這處院子,那麼這次再來,便也得順著這個借口往下編,就說在附近買了差不多的院子,便順道來同住得近的鄰裡見禮便是。
大太監在宮中待得久了,多少有點兒將人分門彆類。
他本該是看不上一個平民的,可誰讓這平民和昭陽長公主生了同一張臉?
大太監光看那張臉都生不出一絲的輕視逆反之心來,他想彆人——包括薛振——大抵也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