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嫵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顯得冷靜了不少,她道,“那麼我也該出去做點什麼了。”
“你去太醫院,避開秦北淵。”秦朗點頭。
蘇嫵:“……秦北淵哪裡想避開就能避開,薛振這兩次出宮恐怕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但你要儘力去做。”秦朗冷酷地說,“你演得越像,他越會相信自己的推斷。”
蘇嫵偷偷摸摸去請禦醫給顧南衣看病,又想儘辦法瞞著秦北淵,再加上顧南衣在七月初九這一日的突然暈倒,足夠讓秦北淵做出個大致完整的推論。
再緊接著,秦朗便“順理成章”地去找秦北淵低頭求助,秦北淵便能補全這推論最後的一點確認。
隻要秦北淵心中抱有一線希望,又找不到疏漏之處,他哪怕心存懷疑,也仍然會按照秦朗所說的去搜尋和宣閣有關的一切。
蘇嫵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道,“我知道該怎麼做,我和秦北淵鬥了六年了都。”
秦朗原想再讓蘇嫵去設計查探薛振身上是否也有那顆朱砂痣,但這事一旦和蘇嫵說出來,就要和她解釋這朱砂痣究竟和救顧南衣有什麼關係,騙局便顯得不那麼完美,遂作罷了。
薛振第二次登門時,秦朗原是想借著打鬥的機會親自一看的,誰知沒打起來,兵器都沒亮,隻亮了顧南衣的臉,薛振就心虛地走了。
這秦朗真沒想到。
他原來以為薛振對顧南衣至多是愛恨交加、因愛生恨,見了薛振真人一看才知道實情更為複雜。
——見仇人是紅眼睛沒錯,薛振那眼睛紅得可是跟受了委屈的孩子見到家長來撐腰、立馬就能哭了似的。
秦朗毫不懷疑顧南衣要是給個好臉色,薛振指不定就湊上去了。
“你比薛振大幾歲?”秦朗回屋忍不住問顧南衣。
顧南衣回憶片刻,不太確定地道,“陛下還不太會走路時便登基了,我執先帝遺詔輔政時好似有二十二歲了。”
秦朗:“……”這姐弟之間年齡差得和彆人家母子差不多。
但這話秦朗隻能在心裡說說。
因為他比薛振還小上三歲。
“陛下也算我帶大的了,”顧南衣回憶了片刻,又道,“世間父母想養個孩子可真不容易,先帝又唯獨這一個繼承人,我可真怕陛下走了歪路。”
秦朗道,“現在這不是歪路?”
“慶朝太平,世家也在一步步削弱,做得不錯了。”顧南衣中肯地稱讚完,頓了頓,又添了一句,“隻這兩次出宮不太應當。我知他擔心我還沒死、會危及他的性命,可帶這些人便貿然出宮,有些魯莽了。”
秦朗沉默片刻,熟練地道,“他既然怕你怕到要親手殺你,當然比任何人都怕你沒死。”
顧南衣垂眸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接受了秦朗的說法,“但即便如此,他身邊近臣也該進言阻止,不該讓他這般莽撞。”
“誰能替皇帝做主?”
顧南衣笑了一下,她說道,“皇帝也不能萬事都隨心所欲的。”
從前輔政的她不行,一人之下的秦北淵不行,如今穩坐皇位的薛振同樣也不行。
“那還是不當皇帝的好。”秦朗突然說。
“是這個理。”顧南衣點頭讚同。
“你現在過得比以前好。”秦朗又用一種陳述的語調說道。
顧南衣朝他看了一眼,不知怎麼的就覺得這其實是一句征詢,隻是年輕人不樂意用示弱的方法問出來。
她思考了片刻,便笑道,“確實比從前輕鬆逍遙。”
若不是因為各種各樣的“不得不”,顧南衣其實從未打算成為挾天子令諸侯的那個人。
闔眼之前,她自問已將昭陽長公主該做的一切都做了。
“因而,我現在隻是顧南衣。”顧南衣慢慢地道,“雖說汴京城裡人人都是昭陽長公主的故人,你也不必擔心我會懷念起從前的日子。”
秦朗意味不明地說,“畢竟那時你雖然高高在上、手握大權,卻是萬人之敵。”
顧南衣:“……”她好笑地抬頭看秦朗,“做什麼揭我短處?”
秦朗轉開了臉,“做個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