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淮走前和秦朗兩人聊了不少, 顧南衣隻當沒聽見, 也不在意各種細節他們是打算如何處理。
總歸兩個人都沒什麼壞心思, 又都頭腦聰明得很,放在一塊兒顧南衣並不擔心。
倒是李承景看起來傻乎乎的,跟自家大哥不同, 眼看著是被家裡人給寵得頗為天真爛漫。
趁著李承淮和秦朗說話的功夫, 李承景自以為很隱蔽地同顧南衣說起了秦朗的身世,“我聽說秦朗去過丞相府了,顧姑娘都知道嗎?”
顧南衣將手邊的小點心推給李承景吃, 邊答道, “知道。”
李承景低頭看了眼碟中的蝴蝶酥, 喜滋滋地拿起來吃,話題一下子便走歪了,“我八歲時進宮第一次見昭陽長公主,殿下誇我聽話,便賞了一碟蝴蝶酥給我, 自那以後我便一直很喜歡吃蝴蝶酥了。”
顧南衣心想哪是誇你可愛,是看你緊張得快哭了才拿來哄你的。
“哎呀這蝴蝶酥味道真不錯……不對!”李承景驚覺自己忘記了繼續先前的話題,飛快將蝴蝶酥咽了下去,道,“那秦朗的母親……顧姑娘從前也見過嗎?”
顧南衣道,“我遇見秦朗時, 他已經是一個人了。”
李承景臉上露出了唏噓的神情, 和那日聽見秦朗說“我爹死了”時是同一個表情, “那關於秦相……”
“秦朗不是個孩子了,他知道該怎麼辦。”顧南衣道。
李承景略顯緊張地搓了搓手,猶豫片刻還是又吃了塊蝴蝶酥壓驚,“那秦朗說他爹死了,秦相……沒意見吧?”
“不曾聽說他有什麼反對之詞。”
秦北淵要是真這麼在意秦朗這個兒子,早很多年就想儘辦法從昭陽的阻攔中把他找回去了。
李承景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我還怕秦相知道了不高興。”
“他看著不像是個會不高興的人。”顧南衣中肯地說。
李承景先是下意識地點頭應和了一下,才猛地反應過來了不對勁的地方,“顧姑娘已經見過秦相了?!”
“自然見過的。”顧南衣道,“一頭白發那般好認,想辨認不出來也難吧。”
李承景緊張起來,“他……他沒對你做什麼吧?”
“做什麼?”顧南衣淡然道,“我是顧南衣,又不是和他針鋒相對那麼多年的昭陽長公主。”
“秦北淵他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啊!”李承景忿忿不平地道,“我大哥的眼睛就是因為他手底下——”
“小景,”李承淮打斷了弟弟即將吐出口的抱怨之詞,“事情辦完,我們該回去了。”
“啊,這就走了?”李承景依依不舍道,“我還想再留一會兒……”
李承淮溫和又不容反對地拒絕了他,“不要再叨擾人家。”
李承景當然拗不過自家大哥,委委屈屈地起了身。
顧南衣見李承景可憐,將蝴蝶酥整碟送給了他帶走。
等李家兄弟告辭離開,秦朗立在還沒關上的門前駐足了一會兒。
顧南衣道,“怎麼了?”
“此後發現你的人會越來越多。”秦朗的語氣很篤定,“像李承淮李承景這樣上門來的也不會少。”
“這是難免的,天下沒有燒不破的紙。”
“我知道,”秦朗頓了頓,他沒看顧南衣的臉,道,“但我就是不樂意。”
原本隻是他一個人的顧南衣,卻眼看著要往從前昭陽的影子一步步滑去了。
他扔下這句頗有點孩子氣的話,沒等待顧南衣的反應,便大步出了門,往最近的院門走了過去。
顧南衣便倚在門邊細究了一會兒秦朗的這句話,便看著秦朗的背影去了那門前、停留片刻又走了回來。
那是樓蒼的院子,而樓蒼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了。
以顧南衣對這人的了解,實在是不太正常。
樓蒼恐怕根本不在汴京城裡,而是被秦北淵安排了彆的任務。
等秦朗走到麵前時,顧南衣抬頭同他對視,笑道,“我也是個凡人,自然想活下去。”
——卻是回答了李承淮和李承景來之前,秦朗問的那個問題。
秦朗深深看了顧南衣一眼,他意味深長地說,“那就好。”
顧南衣便當自己這是將少年哄好了,她揚了揚下巴,問道,“樓蒼的院子怎麼了?”
“沒怎麼,”秦朗無情地將門拉上了,熟門熟路地將顧南衣的注意力拉偏,“晚上吃什麼?”
樓蒼的院子裡傳來了血腥味,對顧南衣來說並不明顯,對刀口舔血的秦朗來講卻如同冬日裡一點紅梅那麼顯眼。
等晚上顧南衣睡下,秦朗就悄無聲息地出門探了對門的院子,走的還是牆。
從牆上躍下時,秦朗並沒有特地遮掩落地的聲音。
他仍能聞到新鮮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