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廚藝可不是幾年間就可以練出來的,還需要出色的天賦才行。
秦朗偏頭看了她一眼,神情幽深得望不見底,“下次換個地方誇。”
顧南衣:“……?”她看看秦朗手底下有條不紊的道道程序,坦然道,“好。”
*
汴京的秋日格外地短。
炎炎夏日仿佛還是前個月的事情,轉眼便滿大街都穿起了保暖的夾衣,就連樹上的葉子也落得滿地都是,看起來頗有兩分蕭瑟之意。
——但顧南衣心中更蕭瑟。
她麵對著梁院判蘇嫵秦朗三人相似的眼神,狠著心腸道,“我不喝。”
“不行!”蘇嫵是第一個跳起來反對的,“這藥能克製你的蠱蟲再傷害身體,雖然聞著是……怪了點兒,但有什麼比你的身體更重要?”
顧南衣:“……”這何止聞著怪了點兒,要是周圍院子裡有住人,恐怕都要捂著鼻子來敲門問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吧。
“顧姑娘,良藥苦口。”梁院判苦口婆心地說,“這藥最重要的不是口味,而是效果,為了能治病,藥難喝些又有什麼呢!”
這道理誰都懂,可顧南衣已經不是從前什麼苦都能眉也不皺地吃下去的昭陽了。
她蹙眉盯了兩眼放在自己麵前黑漆漆又帶點兒紫色的湯藥,將求助的眼神投向了秦朗。
秦朗:“……”
蘇嫵立刻道,“秦朗,事有輕重緩急,你該知道這對南衣來說是最重要的。”
秦朗硬起心腸撇開視線不去看顧南衣的眼睛,伸手將碗往她麵前推了推,就一個字,“喝。”
眼前三人達成一條戰線,顧南衣有苦難言,她低頭再度凝視那一言難儘的湯藥,腦中已想象出了能苦澀得將舌頭都麻痹的味道,下意識地將眉拒絕地皺得更緊。
——燒得半生不熟又焦了的菜也沒有這刺鼻的味道啊!
梁院判咳嗽了兩聲,心虛地道,“隻是聞著怪異,其實味道……或許並沒有這般古怪。”
顧南衣頭也不抬地道,“梁院判替我嘗一口味道?”
梁院判麵不改色地扭開了頭。
煎藥時他可是被氣味給硬生生嗆著過的。
蘇嫵深吸一口氣道,“以後每次煎兩碗,我陪你一起喝,有難同當!”
“浪費。”秦朗冷聲拒絕。
總共隻那麼一小瓶珍貴的藥粉,怎麼可能分一半給蘇嫵?
“那你說怎麼辦!”蘇嫵拍桌光火。
秦朗思索片刻,轉向顧南衣,“每日按時喝藥,我就做你想吃的點心——不喝就沒有了。”
顧南衣幽幽道,“不喝藥你就餓著我麼?”
秦朗頓時覺得良心被捅了一刀。
顧南衣長長歎息,也知道這藥來之不易,好不容易才到她麵前,不喝便真的是浪費了許多人的心意勞動。
她視死如歸地深吸了口氣,正要捏著鼻子將毒藥似的湯藥一口氣喝下去時,院子外有人敲了門。
來人是李承淮。
“我聽說梁院判今日來長安巷,便也來看看顧姑娘。”李承淮遲疑了一下,詢問道,“……不過這是什麼味道?”
梁院判輕咳一聲,“正是成藥。”
蘇嫵撇嘴,“可不是,但凡味道好些,南衣便咽下去了。”
李承淮頷首,“可良藥苦口利於病,顧姑娘即便每日少喝點兒,也總得服下去才好——不如先嘗一口試試?”
他勸得溫和,脾氣再壞的人也沒理由反駁。
顧南衣在四人殷切的注視下皺眉舉碗抿了一小口,被五味陳雜的口感薰得眼前一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這一碗下去,恐怕一整天舌頭都不會再有知覺了。
南疆人封為聖藥的東西就是這個味道嗎……?
蘇嫵趕緊手忙腳亂地上前將茶遞到顧南衣手邊,“快漱漱口。”
茶水並沒起到衝淡口中怪味的作用,顧南衣啞聲控訴道,“這也太難喝了。”
蘇嫵看得心疼,還沒來得及倒戈,李承淮已經率先猶豫地倒了立場,“既然這般難以入口,不如還是再讓梁院判調整一段時日看看?”
眼看著四個人裡頓時被策反了兩個,秦朗隻能沉著臉自己上陣,他將碗往顧南衣麵前一放,“一口喝完,不然我就去找薛振麻煩了。”
蘇嫵:“……”
梁院判:“……”
李承淮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去,仿佛從中領悟到了什麼。
顧南衣無奈地睜開眼睛看了秦朗一眼,“你倒學會怎麼威脅我了。”
秦朗翻過手腕露出袖箭給她看,逼問,“喝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