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陛下, ”秦北淵平靜地轉移了話題,“陛下那日回去後便病了, 不過殿下放心, 梁院判醫術精湛,已讓陛下醒過來了。”
聽聞薛振生病,顧南衣倒是稍稍偏了下臉,聽他沒事後才道, “好好一個皇帝我放心地交到你手裡,就成了現在這樣。”
雖說和秦北淵是全然不對盤的政敵,但接受死亡之前, 顧南衣卻的的確確是想著有秦北淵在,薛振雖然年紀小些也不怕被世家拆吃入腹。
誰知道薛振胡天鬨地, 秦北淵堂堂丞相居然隻旁觀不勸諫。
“殿下為何不覺得從前便沒真正將身邊人認清楚?”秦北淵道。
“他還小,需要的是引導。”顧南衣冷聲道,“早知你派不上用場, 我死前便將太後一起帶走。”
秦北淵知道顧南衣不明白。
薛振的變化其實是早就埋下種子的,宋太後固然在其中起了不小的推波助瀾之用,最後令薛振成了如今這樣的,恰恰是顧南衣的存在。
但不明白也很好。
滿打滿算三個月,秦北淵沒有餘裕再分給薛振一些。
“能聽見聲音了。”秦朗突然道。
他一開口, 就將顧南衣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此處統共才四十四間牢房, 走一圈也隻要一小會兒。”她對秦朗解釋道。
秦朗點頭, 將顧南衣拉到自己身旁, 道, “小心腳下。”
他就這麼打斷了秦北淵和顧南衣的對話,叫秦北淵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牢中確實光線昏暗,但也不至於就到了連腳下路也看不清的地步。
顧南衣聞言也瞧了眼自己腳底下的路麵,有點好笑。
好歹也是個嚴密守衛的牢獄,怎麼可能連走道都鋪不平?她又不像李承淮傷了眼睛,這點路根本用不上人攙扶。
但秦朗的小心思昭然若揭,顧南衣也無所謂順著他,隻啼笑皆非地屈指在對方手心裡彈了一下。
——秦朗一聲不吭,反手將她的手指輕輕攥住了。
一路走到了那四肢都被鐐銬扣著的南疆人麵前時,秦朗也沒再放開手。
顧南衣打量了一眼披頭散發的人,辨認不出這人是前幾日的哪一個刺客,但秦北淵這點小事總是辦得好的,她並不擔心是抓錯了人。
“他招認是為了你身上的蠱蟲‘不渡’而來。”秦北淵道。
“南疆的聖蠱原來就是叫你們盜走了!”南疆人聽見秦北淵的話,情緒激動起來,“不要臉的慶朝人,難道沒想過這不是屬於你們的東西嗎!”
“丟了十幾年,怪得到她身上?”秦朗冷聲打斷了南疆人的斥責。
“聖蠱隻此一對,她身上既然有母蠱的氣息,就肯定認識那個偷走聖蠱的人!”南疆人恨恨道,“聖蠱上身,非我族中大蠱師不可操縱,無論偷走聖蠱的人是誰,都不可能知道如何正確馭蠱。你們以為你們把她救活了?不,她終有一日還是會死的!”
聽南疆人這麼一說,顧南衣心中微動,想起了自己醒來時腦中記得的話。
雖不知道是誰將這些信息情報灌輸到她腦中去的,可顯然這名為“不渡”的蠱蟲不能一勞永逸地將她救活。
這蠱蟲像是另一種毒藥,以毒攻毒令她暫時從死亡中脫身,可若是不將蠱蟲解開,終有一日便會再次回歸死亡。
“誰都會死。”秦朗麵無表情地道。
“小子懂什麼?”南疆人齜牙冷笑,他的視線掠過其餘數人落在顧南衣身上,篤定地說,“這不是她原來的樣子吧。”
聽他一言便戳中真相,囚室中有那麼瞬間竟好似靜得連呼吸聲都消逝了。
南疆人帶著恨意繼續咬牙切齒地說,“聖蠱不過暫時讓她回光返照、苟延殘喘,更何況你們沒有大蠱師來種蠱,就如同飲鴆止渴,她沒幾年很快就會死了——而這,就是你們盜走聖蠱的代價!”
“多活幾年就已經很足夠了。”顧南衣開了口,她不動聲色地輕輕一扯秦朗的手臂,口中平淡地道,“更何況,你作為一名俘虜,交代得太坦誠了些。我曾見過和你一樣的人,他們都毫不猶豫地自儘了。”
南疆人從雜草似的亂發間盯住顧南衣的眼睛,陰森森地嘿嘿一笑,“他們要你活著,我就要他們適得其反、痛苦不堪,所以我把不渡的事情都說出來,就是為了告訴他們你已經沒救了!”
顧南衣哦了一聲,並未被南疆人詛咒似的話語嚇到,她偏頭凝視了對方一會兒,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秦朗突然道,“但我們已經找到解法了。”
“不可能!”南疆人語氣激烈驚愕,他瞪大了眼睛道,“你在騙人!”
秦朗無情又冷酷地道,“怎麼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