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一點麵子也不給地冷酷道,“哄蘇嫵時巧言令色,到我這裡就隻有‘多吃點’?”
話雖這麼說,他從顧南衣對視了片刻,還是默不作聲地端起了碗來。
——顧南衣就是這個性子,他難道第一天知道?
見秦朗乖乖吃下她夾過去的菜,還是第一次乾這事兒的顧南衣舒了口氣,“我還當你不喜歡吃彆人筷子夾來的菜。”
兩人在一起生活近四年,一直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卻從來沒有哪一次是給彼此夾菜吃的。
“我親你的時候都不介意。”秦朗麵無表情地道。
顧南衣手指一錯,剛夾住的一塊鮮筍就掉回了盤子裡。
——她明明記得從前秦朗不是這樣的!
從前的秦朗,能說兩個字,就絕不開口蹦出三個字,很是符合顧南衣第一次見他時的形象。
可一道住久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秦朗就變化了。
他會冷聲冷氣地叮囑她吃好喝好穿好睡好,也會到了飯點附近不用顧南衣催便自覺地去灶房。
這些都是顧南衣喜聞樂見的,但福禍相依,便總有些令她還摸不清該如何應對的部分。
譬如秦朗剛才這句神來之語,顧南衣就全然不知道該回什麼。
她拿著筷子愣了一會兒,鎮定地又夾了第二筷子給秦朗,“愛吃就再多吃點。”
秦朗:“……”他再度恨鐵不成鋼道,“看情情愛愛的話本時學點有用的!”
顧南衣認真低頭夾菜吃飯,決定該裝聾作啞時就裝聾作啞。
冬日的天黑得特彆早,剛用晚飯時天還是呈現灰藍色,等顧南衣放下筷子的時候,窗外已經是一片漆黑了。
自有驛站的老板娘上樓來將碗筷收走,還熱情地詢問了顧南衣是否需要熱水梳洗,又何時再送來,得了答案和銀錢便笑嗬嗬地離開。
老板娘走後,顧南衣想著時辰還早,便抽了話本準備接著消磨時間,卻見秦朗一身完備的勁裝站了起來,握了一柄薄如蟬翼的匕首,利刃就貼著他的手腕,乖巧得不行。
他道,“我出去走一圈。”
“好,”顧南衣頭也不抬地應了是,“小心一些。”
秦朗從鼻子裡輕哼了一聲,打開窗便翻身出去了。
顧南衣餘光瞥見他隻單手一撐,整個人就又韌又勁地從窗口中一躍而過,甚至連打開的窗頁都沒被撞到一絲一毫,不由自主地挑了一下眉。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欣賞這般敏捷矯健的身手,也沒什麼不對的。
打開一半的窗戶頓時倒灌進冷風,顧南衣不得不放下話本上前幾步去關窗。
她才剛走兩步,窗又被外麵的一隻手推著合上了,動作輕緩,幾乎沒發出什麼響動。
“好好的門不走非要飛簷走壁,”顧南衣好笑道,“好歹算你還知道關窗。”
她知道秦朗耳朵尖,一定聽得見。
果不其然,下一刻窗杦就被人篤篤敲響兩下,像是發出了警告。
顧南衣抿唇努力地將笑意收了回去,道,“去吧。”
窗外再沒傳出響動。
想著是秦朗已經離開了,顧南衣過去撫了下窗杦,到底沒壞心眼地將窗裡頭的插銷給插上。
有秦朗在周圍,窗一時不關也不礙事,沒賊人能越過秦朗摸進驛站裡來。
不過秦朗這會兒出去了,顧南衣想來想去,有一件事是特彆適合現在立刻就做的,且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她立刻喚了小二先將熱水送上樓來。
——秦朗不在,自然是先儘快梳洗,否則一會兒等他回來,乾什麼都得偷偷摸摸。
將話本扔到一旁,顧南衣將門反鎖上,因著算不清秦朗究竟“走一圈”要花多久,她動作飛快地梳洗換了身衣服。
結束時秦朗還沒回來,顧南衣放心地鬆了口氣,將話本帶到了床上,掀開被子鑽進去,舒舒服服地半靠在床頭翻開剛才看到的那一頁,不消片刻就沉浸了進去。
看到話本裡驗屍那一段時,窗戶突然被人吱呀一聲拉開,顧南衣險些沒能拿穩手裡的書。
秦朗踏著月色輕巧落地,一抬眼就見到顧南衣已經解開頭發靠在床頭。
“……”他突然有點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