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想躲開,不想躲開的原因太多太多了,隻要能和她有一點點的肢體接觸,哪怕隻是一個眼神交流,都夠他暗自歡喜好一陣兒。
所以蠢貨才躲開。
“為什麼不用擔心被叫家長?”希望時澄月不要鬆開他的衣袖,所以他鎮定地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時澄月解釋:“老應是我們祁嘉虞未來姨夫。”
林一硯疑惑:“直係親屬不能擔任任課老師吧。”
這是江理實驗自建校以來的硬性規定。
時澄月:“所以我說了是未來。老應還在祁家的考核期裡,老祁家就我們祁嘉虞說了算,所以他對祁嘉虞挺好的,對我自然也好。”
林一硯恍然大悟,沉默片刻,他輕飄飄地吐出一句:“談個戀愛還挺艱難。”
也不知是在說誰。
時澄月讚同地點點頭:“不過我就不會給你考核期,如果你想做我男朋友,那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林一硯兩手筆直地垂在褲腿兩側,隻要時澄月稍微細心那麼一點,她就可以發現林一硯此刻同手同腳了。
但她沒有。
時澄月本就沒想得到他什麼肯定的答複,她轉了個向倒著走:“你就說,怎麼樣可以追到你,你給我一個方向,我對症下藥呀。”
她一定沒意識到自己說話有多好笑又可愛。怎麼會有這樣的人,還要來問被追求者關於追人的方法。
林一硯突然輕笑起來,在盛夏陽光的照耀下,本就精致漂亮的眉眼裡似乎綴著熠熠的光。
“你見過哪個年級第一談戀愛的?”
雖然他說的有那麼點道理,成績頂頂好的那種人都忙著學習補課競賽,的確沒空談戀愛,但是……
時澄月想也不想回:“你又不是年級第一。”
林一硯:“我是。”
時澄月瞪著雙大眼,這人怎麼這麼虛榮,還會胡說八道呢!
“你不是,你上學期期末考了第二十四名,彆以為我不知道!”
“你還關注年級排名?”
“不是關注年級排名。” 時澄月字正腔圓,“是關注你。”
轉身往樓梯口走,一群學生下樓上體育課,另一幫學生似乎剛上完體育課回來,狹窄的樓梯口在這些人上上下下來回走路之間變作湍急的河流。
男生們抓著衣服前襟扇風,另一隻手拿著冰可樂用力地上下晃。
開蓋,“磁——”一聲,小氣泡咕嚕咕嚕爭先上湧。
慌亂空間裡,有人的心跳就如這滋滋冒泡的汽水。
同時,語言係統也因為這敷衍又虛偽的四個字而陷入紊亂。
時澄月抓他胳膊的手不自覺用力:“哎呀,我得抓你抓得緊一點,把我未來男朋友丟弄了可就不好了。”
饒是再擁擠,下他們幾格台階的女生都回過頭來,左左右右瞧了他們一眼。
對十六七歲的少男少女來說,明目張膽的喜歡最是難說出口的東西。不過時澄月說這話的時候一副胸懷坦蕩的誠懇模樣,話語裡帶著勢在必得的得意,倒是她身邊這位“被追求者”臉上彆扭又不自然,狀似隨意地抓了抓頭發,眼睛往牆的方向撇去,卻還擋不住那冒著點紅的耳朵尖。
兩人在湍流的人群中像兩塊大石頭,巋然不動。
時澄月仰著頭,小小聲發問:“你為什麼不走?”
林一硯指指上邊:“十二班在樓上。”
時澄月:“我知道啊,可是四班在樓下。”
林一硯:“所以?”
這人怎麼這麼笨呀!
時澄月如狂風暴雨中昂揚著身子保護身邊一顆草的小蘑菇,結果這顆帥草和她說他不需要保護,小蘑菇瞬間蔫了。
“原來你不想陪我回教室……”她耷拉著腦袋,甕聲甕氣。
林一硯喉結很輕地滾了一下:“我……”
“沒關係。”小蘑菇又抬起了腦袋,“但是我願意陪你回教室!”
說罷,她又拽著他的手腕要往上走,被林一硯反手輕輕一拉,長發和夏日的清涼一起掃過他脖頸,她整個人快要撲到他身上。
即使把握著恰到的力度,她似乎也離他有些近。
於是樓梯口的斑駁光影晃動,穿堂來的熏風淩亂,如漲潮的海浪聲勢浩大地灌進他的心裡,溫柔地攏住他的思緒。
太近總會擾亂人的腦電波,讓人失了理智,更會讓他隱秘的少年心事無所遁形。
他後背僵了一瞬,轉身先往樓下走,若無其事地說:“走吧。”
“啊?”
“陪你回教室。”
這人真奇怪。
但是時澄月開心了,她歡天喜地地跟在林一硯身後,視覺盲區裡,她自然沒有瞧見前者勾起的唇角。
陪她回教室的話,他們可以慢慢地走過兩層台階,和一條長長的走廊。
時澄月發現和林一硯在一起時自己的記性會變差,而且林一硯這個人,特彆不喜歡正麵回答彆人的問題。
比如,最開始的那個關於擇偶標準的問題,他就沒有回答。
走到四班後門口時,時澄月終於想起來了,她一本正經地又開始發問:“你是不是年紀大健忘啊林一硯!到底怎麼樣才能追到你?這問題你現在都沒告訴我,我可是已經——”她誇張地比劃了一下,“我已經從百草園問到三味書屋了。”
哪來的這些稀奇古怪的比喻?
“學習成績提高了才能談戀愛。”
這什麼狗屁理由,林一硯說出口的瞬間都覺得自己好笨,成績好的人哪有功夫談戀愛。
但是這理由用來糊弄時澄月實在是綽綽有餘。
她想也沒想:“我成績不太好,那你教教我唄。”
林一硯頓了一下。
太快地答應會輕而易舉地暴露自己的意圖。
就這麼一陣風吹過的功夫,時澄月惱了:“不和我談戀愛,也不教我學習,關了我的門還準備封我的窗,你這人怎麼這樣啊!”
為什麼她的眼睛能瞪得那麼大,林一硯覺得實在稀奇。
“好,教你。”他說。
時澄月樂了,高高的馬尾隨她的小腦袋一晃一晃:“行了,我到班級了,你快回去吧,我晚自習來找你!”
說罷,她毫無留戀地衝他揮揮手。
抬手間,柔風和炙熱陽光透過薄薄的夏季校服,勾勒出她的身段,耀眼奪目。
皮膚白裡透粉,剔透,像一塊軟化了的白玉。
林一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剛轉過身。
“祁嘉虞——!”他聽見時澄月的聲音,似乎是完成了什麼天大的任務忍不住報喜,“祁嘉虞祁嘉虞,我已經一隻腳踏進清北了!!!”
即將上課,樓道裡四下無人。他低頭盯著瓷磚上筆直的線,盯著盯著,胸膛裡傳來的咚咚擂鼓聲再沒法讓他忍下去了。
仰頭的時候後腦勺不小心撞到冰冷的牆壁,他揉了揉腦袋,眉梢微揚,沒忍住低笑了兩聲。聲音克製,卻又難掩心裡悸動。
少年內心喜悅如新雪初霽後的嫩芽,露水澆灌,柔軟草尖破土,發瘋似得向上狂長。
沒人知道他有多害怕,害怕自己和那個林凱然一個下場,在下一個目標出來之後就被時澄月輕而易舉地拋棄。不過現在看來,這個幾率不大。
林一硯,看啊。
誰能比你更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