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時澄月?”林一硯開口,又轉換成肯定的語氣,“你喜歡時澄月。”
路梁的確喜歡時澄月,可是當著旁人的麵,他沒有勇氣把這句話訴諸於口,他在心裡思索著回答,卻不想心中的措辭還未出口,便聽到林一硯輕笑一聲。
“你那點喜歡也能拿來丟人現眼。”
語氣裡是**裸的囂張和諷刺。
路梁天生不喜歡這種高人一等的傲慢語氣,他神情不由自主地緊繃,連帶著脊背也僵硬。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反擊:“你有什麼資格說這話?”
“我沒有資格,不過誰讓我長著嘴呢。”球在林一硯手指間轉著,不一會兒又收入掌中。
路梁沒想過林一硯是這種不講道理的人,他不喜歡和不講道理的人說話,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明明是軟綿綿的力道卻讓人心力憔悴。
於是他轉身要走。
“路……什麼來著……”林一硯剛念出一個字就忘了。
這樣的輕視態度全然激惱了路梁,他回過身,剛上前一步,視線繚亂間,籃球朝他的臉飛來。
他下意識縮脖閉眼,隻覺得凜冽加速的風拂過他的臉頰,發梢淩亂貼在側臉。
球沒有砸到他的臉上,被林一硯牢牢掌控在手間,球麵離他不過咫尺距離。
“嘖,膽子這麼小。”林一硯笑,“那你那天是哪來的膽子汙蔑我們時澄月作弊的?”
果然是為了這件事。
路梁沒說話。
“時澄月每天沒心沒肺,看著好像不太會生氣,但是她不是給你提供情緒價值,不是讓你發泄不如意的工具。時澄月性格是好,但這並不是你這喪逼把所有不滿都發泄在她身上的理由。”
他慢條斯理地羅列,“因為拉了時澄月一把,崴腳的人變成了你自己,於是你希望時澄月可以每天送你回家。因為時澄月太完美了,非要說她的缺點,那大概就是成績略微落後於人,所以你不想讓她進步,她數學考得這麼好,進步這麼快,你說她不過如此。你是天生就喜歡貶低彆人還是就喜歡貶低時澄月?”
還有上學期他和時澄月被拍到一起吃早飯的照片,他心知肚明這件事也出自眼前這人的手筆。但是這事兒沒有對時澄月產生什麼影響,所以他懶得再翻開舊事去複述一遍。
林一硯其實真的沒什麼耐心和路梁這種人說話,會和田鑫澤蔣凱承玩在一起最大的原因也不過是人心思敞亮有話直說,和這種表麵端方好學生心裡一肚子想法,不知道什麼時候什麼行為就會觸及他逆鱗的人相處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所以他本能的,連話都不想和路梁說。畢竟與這種你根本不知道他說出口的話是真是假的人交談,不就是浪費時間嗎?
可是上午,他聽見了路梁對時澄月的告白,他不知道燃在自己胸口的怒火是什麼情緒。
一句遲來的道歉,一份不合時宜的表白,再加上那點陳詞濫調的賣慘,現在的人怎麼這麼沒意思啊。
他是不是覺得再配合自己的眼淚,時澄月又會心軟接受他的道歉呢?
路梁垂在褲縫邊緣的拳頭緊握:“時澄月都沒有說什麼,這關你什麼事?”
“看——”林一硯笑得自得,“你果然是吃準了時澄月是這樣的性格。你這樣的人真的很沒有意思啊……”
輕描淡寫的語氣惹得路梁怒火中燒,可是長久以來的性格使然,他根本不敢反擊。
就如林一硯所言,他隻敢對掌握在手中的弱者示威,而麵對高他一等的人,他完全失去了最基本的反擊的勇氣。
“林一硯,你乾嘛呢,再不來一局要下課了!”田鑫澤在那邊聲音拔高地吼了句。
林一硯瞧了眼時間,上課才不過十分鐘,田鑫澤也太誇張了。
放在一邊的籃球被他撿起,林一硯不準備再繼續對話。可是走過路梁身邊,那點幼稚的情緒又微妙地在心裡發酵,於是他忍不住再次開口:“還有,時澄月隻當你是朋友,也準確地把握著這個度,你要是頭和屁股裝反了,我真的建議你去洗洗眼睛。”
“你!”路梁憤怒看他,“你不要太過分了!”
林一硯沒搭理他:“為什麼我知道她隻當你是朋友呢?因為很明顯,她對你,和對我,是完全不一樣的。”
林一硯這得意自滿的氣勢沒支撐多久,因為擺脫了路梁帶來的視線盲區後,他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時澄月,心下突然一驚。
那點盛氣淩人的氣息驟然收斂。
他站在原地,緊張地咽了下口水。
這個距離,會聽見嗎?
時澄月走到他身邊,腦袋左搖右晃地打量。林一硯被她盯得心裡發毛:“乾嘛?”
“你剛剛好帥啊。”時澄月由衷地發出一聲感慨。
“什麼?”
“就是剛剛——”她奪過林一硯手中的球,模仿他把球砸到路梁麵前時的模樣,“你好帥。”
手上沒了球,林一硯無措地前後晃了兩下,而後抓了把頭發:“還好吧。”
時澄月又問:“你們剛剛在說什麼?”
林一硯如實陳述,除了最後一句,其他本就沒想瞞著。
時澄月倒是驚訝他會和路梁說這些話:“祁嘉虞還說感覺你們兩個要打起來了。”
林一硯否認:“沒有,我比他弱那麼多,我怕我被摁在地上暴揍。”
時澄月剛想說怎麼可能啊,就聽見耳邊炸開的一聲:“對啊,他超弱的,上次他和九班那個柳——”
時澄月完全被嚇了一跳,她低低尖叫一聲,球都跟著拋開,然後下意識躲進身邊人的懷裡,就好像後背緊緊貼著他的胸膛就可以給人以滿滿的安全感。緊跟著,一股好聞又清爽的味道席卷鼻間。
林一硯完全處於滯愣狀態,直到感受到什麼柔軟的東西貼住自己的上半身,下巴被頭發蹭的有些發癢,他急速加快的心率才警醒他快些回到現實世界。
低頭,時澄月縮著脖子躲在他懷裡,右手下意識揪住他胸前的衣領。
被她扔出去的籃球在pvc地板上咕嚕嚕地滾著。
“這……我……你們……”田鑫澤蹙眉,想說什麼又不知道從何開口,“我我我沒這麼嚇人吧……”
就開個玩笑,悄悄跟在後麵說句話而已,不至於像見了鬼一樣……躲到林一硯懷裡吧……
林一硯抬起僵硬的手,手掌剛覆上她的後頸:“彆……”怕……
時澄月就已經從驚嚇中回神,她扭頭看著田鑫澤:“田鑫澤你腦子有毛病啊,你乾嘛突然在彆人後麵說話!”
發涼的後頸剛碰到炙熱的掌心,時澄月一愣,垂眸看去的時候林一硯的手已經規矩地背在了後頭。
視線相對時,他的表情與往常無異。
時澄月沒怎麼在意地收回視線,又把幽怨目光投向田鑫澤:“啊啊啊啊我剛剛那聲音也太淒慘了吧,你害我這麼丟臉!”
田鑫澤:“???”
這什麼心理素質?大庭廣眾哪來的鬼?
時澄月撇著嘴,仰頭問林一硯:“我剛剛是不是叫得很難聽?”
林一硯:“……”
為什麼要糾結這個?
他答:“沒有吧。”
時澄月歎氣:“你不用安慰我,真的好丟臉。我以後不想跟田鑫澤一起吃飯了。”
不就大庭廣眾之下發出一聲即刻湮沒在人群裡的聲音嗎,林一硯也不懂她的腦回路,於是隻能不動腦子地安慰:“沒有啊,你剛剛叫得很……”
他突然閉嘴。
對上時澄月正望向他的,閃爍著疑惑的雙眸,林一硯往後退一步,繞了個圈子,走到田鑫澤身邊:“快下課了,趕緊來一把。”
時澄月:“?”
這人知道自己話還沒說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