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嗒嗒睡得呼呼響,還流了一臉的哈喇子,許廣華直想笑,剛要回頭讓媳婦看看,卻見付蓉從櫃裡掏出了許多舊衣服。
付蓉曾經也是個愛打扮的小姑娘。
當時她的衣服都是扯布料上城裡裁縫店請老師傅做的,件件做工精致,樣式雖算不上多時髦,但也素雅好看。
可自從後來她生了一場怪病,臉上時不時要出疹子,許久都好不了,留下一道道疤之後,那衣服就被塞進櫃子裡,再也沒穿過了。
“媳婦。”許廣華從她攤開的衣服中選了一件,輕輕攬著她,“再穿一次這衣裳吧。”
當年付蓉就是穿著這件鵝黃色的連衣裙,抱著書本,從知青點跑出來。
光是一眼見到,許廣華就對她傾心,隻是他做夢都沒想到,那一眼,也讓付蓉對自己情有獨鐘。
付蓉也回憶起當初的種種,眼中帶著溫柔的光芒,隻是一想到自己臉上的疤痕與印跡,便轉開眸光:“不了。”
她低下頭整理衣裳,往嗒嗒的身前比了比:“供銷社扯布得要布票,我想著把自己以前的衣服裁了改一改,給閨女穿。”
付蓉的手是巧的,但也得虧這會兒是夏天,把大裙子改成小裙子,裁剪之後縫縫補補就能完成。
她找了剪子和針線,在昏黃的煤油燈下給嗒嗒做衣服,長發垂下來,襯得側麵更加柔和動人。
察覺到丈夫的目光,付蓉不自覺伸手擋了擋臉。
“赤腳大夫的水平不及鎮醫院。”許廣華握住她的手:“媳婦,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付蓉垂下眼簾,自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許廣華也嫌棄她了嗎?
許廣華看穿了她的心思:“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在我心中永遠都和過去一樣好看。隻是以前你沒心思顧著自己,不管怎麼勸,都不願意去醫院看看。現在嗒嗒不需要我們操心了,日子會慢慢變好的,你就不想把這病治好嗎?”
付蓉當然想,如今她的臉變成這樣,見人都下意識低頭,她怎麼可能不在意。
可是——
“我們沒這閒錢,彆浪費了。”
“家裡還有幾塊錢,隻要是花在你和閨女身上,都是用在刀刃
上。”許廣華溫聲勸說,“真不夠,我去向爹借,將來再還給他。”
付蓉沒有出聲,咬著唇,將線穿進針眼裡。
隻是不知怎的,眼眶還是逐漸濕潤了。
她的臉,真的能治好嗎?
……
嗒嗒在夢裡惦記了一宿山腳下那些好吃的,隻是一覺睡醒,全給忘了。
娘在屋裡做衣服,沒有時間陪她,於是嗒嗒自個兒跑出門玩兒去。
村子裡有好多小朋友,嗒嗒也不怕生,很快融入進去。
隻是他們玩兒的遊戲太無聊了,都沒有豬豬王國的有意思,於是嗒嗒立馬發揮了小領導的特質,將大家組織起來,教小夥伴們新的遊戲。
一群小家夥想不到嗒嗒居然懂這麼多,立馬將她圍在中間,眼巴巴地等待她分配新任務。
那神情,崇拜得緊。
嗒嗒驟然成了小朋友之中的孩子王,但一點都不慌張,不緊不慢地拍手發言:“嗒嗒教你們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
雖然平時孩子們也是瘋跑,但現在有了新的遊戲製度,“老鷹”追逐,“大母雞”護著“小雞崽子”們玩得不亦樂乎,一陣陣歡笑聲都快要劃破田埂,就連在地裡乾活的許廣華都能聽見。
“廣華,帶著大家玩的是你家嗒嗒吧?”
“這孩子膽子真大,性子也好,我家蛋蛋平時誰的話都不聽,現在居然老老實實跟在她後麵當小跟屁蟲了。”
許廣華聽著大家的話,笑著抹一抹腦門上的汗,遠遠地忘了嗒嗒一眼。
閨女玩得這麼開心,他覺得自己揮鋤頭都更有力氣了!
那邊自己的爹露出了老父親的欣慰微笑,嗒嗒卻並不知道。
因為就在生產隊社員們轉過身的那一刹那,嗒嗒就和一個小朋友鬨矛盾了。
那是一個小哥哥,夥伴們說他是村長的兒子。
嗒嗒不知道什麼是“村長”,但隻要有新朋友加入,她就歡迎,隻是誰能想到,新朋友居然要把她趕走!
“你上那邊去,我要當‘老鷹’。”村長的兒子宋小航看著嗒嗒,傲慢地說。
嗒嗒玩得正開心,才不願意聽,小手一擺:“那可不行,你想當‘老鷹’得再等等,下一個是春妮,再下一個是鐵錘,再下一個是……”
“知道你跟誰說話嗎?
”宋小航可是個小霸王,眉頭一挑,凶巴巴地說,“滾一邊去!”
開什麼玩笑,嗒嗒連奶奶都不怕,怎麼會怕了他?
於是就一瞬間,嗒嗒的眼中也冒出小火苗,小手叉腰,挺著胸鋪一板一眼地說:“排隊!”
嗒嗒比宋小航矮一個頭,但氣勢卻一點不輸他。
兩個小孩對峙著,那火光都快要閃瞎吃瓜小夥伴們的眼。
幾個小女娃平時就最怕愛欺負人的土霸王宋小航,嘴巴一撇想哭,默默地走了。
小男娃們要皮實一點,可也擔心挨揍,眼看著宋小航來者不善,嗒嗒也是氣勢洶洶,生怕他們殃及池魚,也紛紛跑開了。
嗒嗒餘光一瞄,見身邊的玩伴都腳底抹油逃走了,立馬著急地招手:“你們彆跑呀,快回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