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廣華一愣:“賣?送去孤兒院不就行了嗎?怎麼說是賣?”
難道當年的事,另有隱情?
……
付蓉坐在辦公室裡批改孩子們的作業,卻是心不在焉。
而正在這時,校長轉悠過來,手中拿著一個信封:“你們誰有時間把孩子的書本費送到市裡本校?”
辦公室裡的教師都不太願意
去,畢竟進城來回要耽擱不少時間,耽誤他們下班回家。
正當大家絞儘腦汁想著理由時,付蓉卻“騰”一下站起來。
付蓉的動作很大,桌上的資料立馬亂了,她慌張地收拾著,說道:“校長,我來送。”
等到握著這信封加快腳步往外走時,付蓉的心情是既緊張,又期待。
付蓉一路坐著車進城,又馬不停蹄往市一小趕,辦好校長的任務之後,她便慢慢走向顧子頌的教室。
顧子頌上課時很認真,目不轉睛地盯著老師,手中還握著鉛筆,時不時寫下筆記。
過了片刻,他忽地察覺到什麼,握著筆的手微微一頓,而後緩緩轉過臉。
隔著玻璃窗,他看見付蓉緊緊盯著自己。
她的眼中有關切也有著急,仿佛恨不得立馬來敲門,將他接走。
可顧方的父母不會讓他跟著他們走的,他們說,若是他再給家裡添麻煩,就報公安,到時候嗒嗒一家都沒好果子吃。
顧子頌黯然地收回視線,一時沒法靜下心,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班主任曾經對他說過,隻要他好好努力,認真學到更多的知識,那就可以將命運掌握到自己手中。
下課鈴終於響了,等老師布置好作業,顧子頌往窗外看去。
沒有人在等他。
顧子頌低下頭,將自己書包整理好。
他得趕緊去校門口等著,否則一會兒董萍到了,又該是一頓訓斥。
顧子頌急匆匆跑出教室,可沒想到他一出教室門,就看見了付蓉。
這一刻,他的神情多了幾抹驚喜。
付蓉走過來,輕輕幫他拿下書包:“年年。”
對於這個名字,顧子頌仍舊不習慣,他甚至認為,是不是嗒嗒的父母搞錯了。
可不得不承認,他貪戀這樣的溫暖。
付蓉將顧子頌領到一邊,問他:“你在顧家還好嗎?”
顧子頌不會抱怨,隻是點頭。
付蓉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頰:“再等幾天,爹娘一定會想到辦法,接你回家的。”
話音落下,她看著顧子頌迷茫的神情,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付蓉一隻手幫顧子頌提著書包,一隻手牽著他,陪他往校外走。
“你怎麼又來了?”突然之間,一道聒噪的聲音響起。
校門
外董萍從自行車上下來,給車上了鎖,麵無表情地走過來。
放學的時候,校門口多是學生家長,此時見兩位家長之間起了爭執,便圍上來。
“同誌,是這位同誌的兒子跟你家小孩鬨矛盾了吧?小孩之間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大家一人退一步……”一個家長說道。
董萍立馬冷笑起來:“這不是學生家長,她是這學校的老師!你們大家都來評評理,這教師自己丟了個孩子,就想要來我家搶,還配當人民教師嗎?”
說完,她直接將顧子頌的衣襟提起來,揪到自己身邊,而後便繼續說道:“她隻是鄉下分校的一個老師,但不知道是走了什麼運,居然被校長轉正了!這段時間她一直在跟我搶兒子,前兩天還把我兒子帶她家去住了!”
衣襟提得太高,勒住顧子頌的嗓子眼,他用力咳嗽。
付蓉想要上前護著他,卻被好幾個家長攔住。
“不會吧,光天化日的,怎麼能做出搶孩子的事呢?”
“學校裡有這種危險人物,我們怎麼放心把孩子留在這裡?”
“不過那麼多孩子,她為什麼非要搶你家的?是不講道理,還是因為你家孩子跟她兒子長得像?”
董萍見輿論倒向自己這一邊,便露出悲傷的表情:“這是我的大兒子,是從孤兒院領養來的。我既然領了他,就是要好好將他撫養長大,誰知道突然冒出這麼一對鄉下夫婦……”
這下子大家全都明白了。
原來是這位教師丟了孩子,便指著人家家裡的孩子說是自己的!
看著董萍這失落又焦躁的樣子,大家便開始斥責付蓉。
一時之間,這些個聲音幾乎要淹沒付蓉。
看著這一幕,顧子頌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他扯了扯董萍的衣袖,希望她不要再說下去。
然而董萍占了上風,哪舍得輕易放過付蓉:“我準備去校長室一趟,把這件事告訴校長,怎麼能讓這樣的教師留在學校呢?”
她的言下之意,便是上報校長,辭退付蓉。
幾個家長的情緒被董萍煽動,同意去校長室。
付蓉根本就攔不住他們,隻能對董萍說道:“你愛鬨就去鬨,工作不及我的孩子重要。我必須提醒你,這件事情,我們家絕對不
會就這麼算了。”
董萍這會兒腰杆子挺得可直了,冷哼一聲:“你在我這兒說個沒完有用嗎?去報公安啊!”
付蓉的脾氣也上來了:“我倒是想去報公安,告你一條拐帶孩童的罪名!”
誰都沒想到這人民教師竟如此硬氣,一些不願從眾的學生家長甚至開始掂量這件事情究竟孰是孰非。
畢竟倘若這教師真是來搶孩子的,那孩子肯定會害怕,可很明顯,這會兒他是向著她的,甚至還挺懼怕養母。
“走,那馬上去報公安!我讓公安同誌把你抓起來!”董萍尖聲說了一句,拽著付蓉的手就要拉她去派出所。
顧子頌嚇得眼睛通紅,隻扒著董萍的手哀求:“我這就跟你回家,你彆報公安……”
這孩子可憐的樣子惹人心疼,可董萍仍死死拉著付蓉,要抓她去報公安,場麵頓時變得極其混亂。
付蓉臉皮薄,氣得耳根子通紅:“你這是賊喊捉賊!”
她話音剛落,一道雄渾的聲音響起:“誰要報公安?我就是。”
一位看起來就頗有威嚴的同誌走過來,身上穿著公安的製服,他嚴肅地掃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到董萍的臉上。
聽著眾人的嘩然聲,董萍的眼底流露出一絲報複般的快感,她走上前,將剛才對學生家長們說的話,原原本本重複一次。
公安同誌麵無表情聽著,沉吟片刻,轉頭說道:“這就是你們說的董萍?”
人群散開,許廣華帶著嗒嗒匆匆跑過來,而他們身邊還跟著一個老伯,一看穿著打扮便知不是城裡人。
董萍樂了:“想要來搶孩子,難道是靠人多力量大嗎?你怎麼不把全村村民都找過來呢?”
嗒嗒粗短的小手指戳著董萍:“公安叔叔,就是這個人,拐了我哥哥!”
付蓉的眼中迸發出一陣欣喜,她趕緊走到顧子頌身邊,將他拉過來。
“你怎麼顛倒是非黑白?”董萍仍不懼怕,冷笑著便要添油加醋,將這些天發生的種種再說一遍。
然而就在這時,她卻聽見公安同誌說道:“你這孩子是從鄰市的相州孤兒院領養的?”
董萍一愣,默認了他的問題。
“這位許同誌說孩子是被拐到興民村,我們已經找到了當時人販子落網時
的口供。比對之下,可以確定這兒童就是當初他們被拐的孩子。”公安同誌又說道。
付蓉欣喜若狂,一把抱住顧子頌。
顧子頌懵了懵,這是找到證據了嗎?可以確定他真的是他們家的孩子嗎?
董萍哪能想到顧子頌竟真是許廣華與付蓉的親生兒子,頓時連說話都開始囫圇。
恰好顧方也出來了,她便趕緊拉著自己孩子的手,裝作感慨的樣子:“我雖然疼愛子頌,可如果他能找到親生父母,我也是為他開心的。畢竟孩子也可憐,當初我在相州孤兒院接他回來的時候,真沒想到還能幫助他找到回家的路!”
董萍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可很多人都不樂意聽。
畢竟她剛才還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怎麼突然就有了如此大的轉變?
“行,那孩子就交還給你們了。”董萍假笑一聲,“我就先回家了。”
董萍扯了扯顧方的手,一邊拿出車鑰匙便要走。
可許廣華卻攔住了她:“慢著,你確定自己是到了相州孤兒院才決定領養他的嗎?”
董萍怔住,唇角的笑意格外僵硬:“我和我丈夫一起坐火車去的相州孤兒院,如假包換。”
許廣華往後退了一步,請出剛才那位老伯:“大叔,那個時候來村裡給你們塞錢的女人,是她嗎?”
老伯眯著眼睛看了看:“就是她。”
公安同誌便說道:“請你當著她的麵,再將剛才在派出所做的口供重新複述一遍。”
“那個時候孩子還小,好幾戶人家都不要他,村裡老劉家就決定再出去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人願意把他買去。可沒想到,一打聽,竟然來了一對城裡夫婦。他們願意出錢買他,可又擔心惹麻煩,所以給了老劉家一筆錢,讓他們把孩子送到相州孤兒院,然後再由他們去辦正規的領養手續。”
老伯是村裡的文化人,說起話來條理分明。
隻一會兒工夫,付蓉便聽明白了,她怒視著董萍,質問道:“你為什麼不把孩子交給公安?要是當年就能把孩子交到派出所,我們就能儘早找到他!”
董萍沒想到當初的隱情竟被揭露,頓時麵色發白,她吞了好幾次口水,顫聲解釋:“你們這是汙蔑!孤兒院那麼多孩子,
我隨意去領一個就行了,為什麼非要幾經周折,花大價錢買一個小孩回來?”
“因為孤兒院孩子的條件不符合你們的要求。”公安同誌冷聲道,“有的是女孩,有的男孩身體有殘缺,你們不能接受。事到如今,你買賣孩童,妄圖鑽法律漏洞,已是鐵證如山,不要再狡辯了,跟我走!”
公安同誌拿出手銬,一把扣在董萍的手腕。
她渾身僵硬,氣血仿佛直接衝上頭頂。
可當著公安的麵,她哪敢反抗?
董萍嚇得雙腿哆嗦,眼淚“唰”一下流下來,卻還是儘量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對顧方說道:“方方,媽就是去幫公安叔叔的忙,跟他說一點事,你先回家找爸爸,媽馬上回來。”
可不想,顧方的反應竟極其激烈,歇斯底裡地喊著:“我不要你回家,公安叔叔說你是人販子!”
顧方的班主任早就已經得知校外的動靜,立馬過來,連哄帶騙將他先帶回學校裡去。
董萍的心突然被刺痛,呆愣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覺得既丟臉又心寒,埋下頭。
公安同誌帶她上派出所,邊說道:“我們會派人把你丈夫顧建新同誌也帶回派出所。”
董萍登時瞪大雙眼:“千萬不要,他還沒下班,公安要是直接去他單位,那他的前途就毀了!”
公安同誌覺得可笑:“買賣並協助隱瞞被拐賣孩童的下落,你們以為這罪名很輕?我勸你先考慮自己會不會入獄的問題,至於工作,彆想了。沒有任何一個正式單位能接納人格上有汙點的職工!”
這聲音分明在耳邊,可董萍竟聽得恍恍惚惚,仿佛並不真切。
她不知道自己和顧建新若是真入獄了,顧方該怎麼辦。
他會被送到親戚家,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嗎?
錯是她與顧建新犯的,不應該讓顧方來承擔才是啊!
直到現在,董萍才終於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然而她心疼的不過是自己的兒子,從未考慮過這些年顧子頌究竟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等董萍被公安帶走許久,人群才慢慢散去。
大家的語氣都是唏噓的,畢竟董萍穿著講究,還騎著一輛自行車,看起來就是個體麵人,沒想到竟會做出這種事情。
從興民村
來的老伯見反正是來城了,便決定到處逛一逛。
與他道彆之時,許廣華與付蓉感謝的話語說個沒完,眼底都是淚光。
老伯欣慰地笑了笑,看著顧子頌:“一晃這麼多年過去,孩子都長這麼大了。跟爹娘回家之後要乖,要聽話。有這麼好的父母和妹妹,是你的福氣。”
剛才他本嫌麻煩,本不願意來這一趟,可許廣華好說歹說,再加上嗒嗒急得快哭出來,這才打動了他。
老伯看得出,他們一家將這孩子看得很重。
“小孩,你叫什麼名字?”臨走了,老伯又問道。
“我——”顧子頌遲疑地看付蓉一眼,有些怯色。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他很驚喜,卻也很糊塗。
“他叫許年。”許廣華毫不猶豫地說了一句,摸了摸孩子毛茸茸的頭發。
嗒嗒點頭如搗蒜:“是嗒嗒的年年哥哥!”
顧子頌的脊背僵了僵,眼眶不自覺濕潤。
他咬唇,想要止住自己的淚水,可眼淚卻根本止不住。
淚水一滴滴滑落,仿佛是受了太久的委屈,終於找到一個宣泄的途徑。
嗒嗒站在一旁,很是為難,心裡頭也難過得不得了。
她早就發現哥哥不會笑,因此她本來是試圖多多想辦法,逗哥哥開心的。
可沒想到,今天哥哥甚至還哭了。
嗒嗒心底的責任感頓時冒了出來,她認為自己有義務哄得他高高興興的。
於是嗒嗒走到顧子頌麵前,做了一個鬼臉。
軟乎乎的小女孩做出的鬼臉一點都不嚇人,滑稽得很,大概是用力過猛,她還用力將雙手按在鼻子上,作出豬鼻子來。
終於,顧子頌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小聲說:“都要變成小豬了。”
嗒嗒自信地挺了挺小胸脯。
她本來就是小豬呀!
看著兩兄妹的互動,付蓉的內心極其酸澀,他們本來就該一起長大的。
不由地,她撇開臉,揩了揩自己的眼角。
許廣華牽起孩子的手,笑容溫暖:“年年回家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把你搶走了。”
顧子頌的眼中多了希望的光芒。
他是有父母的孩子,以後可以跟自己真正的家人在一起了!
這樣一來,即便要做更加的家務,或者乾一些農活,甚至沒辦法
再念書,他都不怕了。
顧子頌心裡的想法很單純,這次他回了一趟顧家,又重新被接走,那是失而複得的感覺。
既然如此,他便再也不會奢求什麼。
隻是對於付蓉與許廣華來說,接孩子回家,本就不是為了受苦的。
他們要竭儘所能,將最好的留給他,留給嗒嗒。
一家人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鬆,回程的路途都變得不這麼遙遠了。
隻是等到兩個人一手牽著一個孩子走回家時,周老太卻瞪著眼睛看他們。
好不容易得了一籮筐雞蛋,周老太自己卻沒吃到,一大半被許廣華拿去感謝村長,剩下的小部分,則讓孩子們吃了。
現在她越想越惱火,在看見顧子頌之後,這火氣便更大了。
“哐當”一聲,她將瓷杯推倒,氣勢洶洶地瞪著大房一家。
“您怎麼了?”付蓉問。
“連娘都不喊一聲,這是誰給慣的毛病?”周老太罵一句,又轉頭對許老頭說道:“你看看他們,自己家都過成什麼樣了,還帶吃閒飯的回來!昨天我都把人趕走了,現在又來,這算個什麼事?”
說著,她猛地走過來,伸手就要推顧子頌。
許廣華自然不會讓她動手,堅實的臂膀將孩子擋到一旁,護得嚴嚴實實。
周老太撲了個空,麵子上過不去,臉都僵了,罵道:“這裡我當家,馬上給我把這蹭吃蹭喝的孩子給趕出去!”
隻是她沒想到,自己話音剛落,之前從不會與她起正麵交鋒的付蓉竟冷聲開口。
“老太太,我本來不想和你計較,你自己倒是不依不饒了。”付蓉將孩子攬到自己身邊,冷冷看著周老太,目光又緩緩掃到堂屋每一個人的身上。
“這不是什麼蹭吃蹭飯的閒人,他是我兒子。”
“以後誰要是敢動我兒子一根頭發,我絕對不會放過。”
作者有話要說:哇,我的小天使們好熱情啊!好多評論!好多!
我要加油,堅持日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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