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票吧?”蔡敏騰問道。
“我媳婦單位也□□據,就是要買的量太大,可能還得找她同事湊湊糧票和糖票。”
“沒事,我就在鎮裡的供銷社上班。你跟我走一趟,到時候我給你行個方便,看看哪些可以不用票。”
許廣華立馬跟上蔡敏騰的腳步,與他一起坐公交車去鎮上。
一路上,蔡敏騰與他聊了幾句,才知道自己單位的許廣國竟是他二弟。
“那他們家的妞妞你也認識了?”蔡敏騰震驚道。
“妞妞是我侄女。”許廣華答了一聲,又想起許妞妞前些日子做的那些事,“她給你們添麻煩了?”
“怎麼會呢?”蔡敏騰無奈道,“妞妞多可憐啊。”
許廣華不願說人閒話,更何況那還隻是一個孩子,他沉默片刻,沒有接話,直到公交車緩緩停靠在鄉鎮供銷社門口。
……
許廣華來去匆匆,也沒顧得上與許廣國碰個麵,便急忙回村了。
這邊蔡敏騰在倉庫盤點好貨品,也急著回家一趟。
他住的是單位分配的職工院。
一進院子,便想立馬去跟妻子說喜餅的好消息,卻不想隔得老遠看見他妻子朱建丹帶著一個小孩兒玩,臉上洋溢著笑容。
蔡敏騰的腳步一頓,他已經許久未見妻子笑得這麼開心了。
朱建丹牽的是許妞妞的手。
孩子神情懵懂,她父母說她傻了,可朱建丹卻不覺得,這孩子的眼神如此清澈動人,怎麼會傻呢?
“妞妞,來阿姨這兒。”朱建丹笑著招招手,示意許妞妞過來。
許妞妞學著
嗒嗒的樣子,歪了歪腦袋,眨巴著自己的大眼睛,嘴角一揚,露出甜甜的笑容。
朱建丹麵露喜色,對身旁的孫秀麗說道:“你看,孩子能聽懂我說的話。”
孫秀麗有些狐疑地瞅了瞅許妞妞。
真是奇怪,平時這孩子在家裡總是一副癡傻模樣,怎麼到了這朱建丹麵前,倒變得乖巧伶俐起來?
難道連傻子都懂得見人下菜碟?
“妞妞過來,阿姨抱。”朱建丹看著許妞妞,又耐心地重複一遍。
這會兒許妞妞的笑容更燦爛了,她張開雙臂,小跑著過來,跌跌撞撞躲進朱建丹的懷裡。
“誰說我們妞妞傻的?我看聰明得很呢。”朱建丹溫柔地說,“就是不知道小妞妞什麼時候才能開口說話呢?”
“朱姐,她是喜歡您。”孫秀麗笑著巴結,“您人好,心也好,要是有自己的孩子,一定是個好娘!”
聽見這話,朱建丹的臉色一僵,笑容逐漸消散,輕輕推開了許妞妞。
“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休息了。”她淡淡地說了一聲。
望著朱建丹離去的背影,孫秀麗一臉納悶。
許妞妞收起自己天真純良的表情,垂下眼,自顧自往屋裡走。
孫秀麗在一邊喃喃自語:“奇怪,我說錯啥了?”
孫秀麗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但是許妞妞知道。
上輩子,她爹單位的領導蔡經理在一場意外之中失去了自己的女兒,夫妻二人心痛不已,朱建丹更是承受不住打擊,過得渾渾噩噩,患上抑鬱症。
多年後,她終是走不出陰影,最終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一世,許妞妞想要借這個機會,用自己的乖巧可愛撫平兩口子悲痛的心情,趁機抱上大腿。
許妞妞這一次走的是相互治愈的路線,她想要由癡傻慢慢轉變成一個正常的孩子,讓朱建丹感覺到她們之間的緣分,可沒想到,愣是被孫秀麗給破壞了!
許妞妞恨得牙癢癢,卻什麼話都不能說。
進了屋,孫秀麗把門關上,對著她說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許妞妞雙目空洞地看著她,眼中沒有焦距。
孫秀麗冷笑:“我不管你是不是在裝模作樣,現在蔡經理那邊已經有消息了,你爹的考核沒過關,很有可能要
收拾包袱回家。你要是有腦子,就從他們倆口子身上下手,把你爹的工作保住。”
孫秀麗擰眉看著自己的閨女。
剛才在朱建丹麵前時,她明明是乾淨清爽的孩子,此時一回屋,又開始流口水,傻兮兮地愣在那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猜測許妞妞在裝蒜。
不過事已至此,她也不能拿這孩子怎麼樣。
就隻能讓她多和朱建丹接觸,死馬當活馬醫了。
……
嗒嗒一直在觀察祁曉穗。
看起來沒什麼異常。
小朋友的忘性就是大,見祁曉穗也沒鬨出什麼幺蛾子,嗒嗒的心情就舒展開了。
嗒嗒在家裡是不需要祁曉穗照顧的,她自己不會動砍刀,也不會去燒柴玩,因此很安全。大中午的時候,祁曉穗會被帶著自己做好的午飯過來,跟嗒嗒一起吃,吃完了,嗒嗒便自顧自跑去田埂和孩子們一起做遊戲。
這樣一來,嗒嗒高興,付蓉也輕鬆,簡直是一舉兩得。
這會兒,她正拉著幾個孩子一起在河邊打水漂,忽地餘光一掃,看見許廣華風風火火地回來了。
嗒嗒高喊一聲:“爹!”
許廣華手中提著大袋小袋的,快步走來,被小閨女纏得沒辦法了,便帶她一起上村委會。
他接了這做餅子的活兒,一個人肯定是沒法完成的,必須多喊幾個人幫忙。
宋德榮聽他把話一說,立馬就給他出了主意:“找一個擅長乾灶台活兒的給你幫幫忙,到時候你分點報酬給他們,成不?”
“報酬就由公社說了算。”許廣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背著公社在外頭接活兒乾。
“你傻不傻?”宋德榮毫不客氣地敲了他的腦袋,“現在外頭村都包產到戶了,村子的經濟都在發展,不單歸公社說了算!你在地裡的活兒都乾好了,現在自己私下接的活兒,哪還要給公社打報告?”
宋德榮從村裡挑選能給許廣華幫忙的人,再讓他自己決定給對方的酬勞。
村子裡能幫得上手的人不少,陳豔菊就是第一個站出來的,而後是幾個大娘大嬸。
周老太也想來幫忙,但被許廣華拒絕了,最後他又選了個看起來乾活麻利的大娘,一共五個人,開始乾活。
大家都是分工合作的,有的
揉餅子,有的等著醒麵。
一些比較拿捏手藝的——比如最後一遍揉麵和調餡料的活兒,許廣華都是自己乾。
祁曉穗見他們這麼忙,便也想要來幫忙。
她帶著丫丫過來,先讓丫丫跟著嗒嗒在屋裡玩,又去洗了手,站在許廣華身旁幫她調餡兒。
祁曉穗的心底是掙紮的。
一方麵,她知道自己不應該與他走得太近,畢竟人言可畏,他是有婦之夫,而她卻是個寡婦,若是村民們知道了,難免要被他們看笑話。
可另一方麵,她卻還是抱著一絲的希冀。
她不自覺地想要靠近他。
“許大哥,這餡料好香啊,你在裡頭加了什麼?”祁曉穗端著裝餡料的瓷盤,湊到鼻子邊嗅了嗅,又舉到了許廣華的麵前。
許廣華個子高,比陳大福的個子高很多,她踮著腳尖湊上去時,眼底多了幾分不可言說的羞怯。
奇怪,明明嗒嗒監督著曉穗嬸子,可她怎麼都不害怕呢?
“爹。”嗒嗒小跑著衝過來,推開祁曉穗,“嗒嗒也要吃餅餅。”
祁曉穗忙往後退一步。
許廣華笑著用麵粉在嗒嗒的鼻尖點了點:“小饞貓。”
嗒嗒皺了皺小鼻子,用手一摸鼻尖,指尖便蹭了白色的麵粉。
她立馬嚷著要去照銅鏡,小臉上滿是興奮。
許廣華寵著嗒嗒,當即擦了擦手,抱著閨女去照鏡子。
祁曉穗站在灶間,望著他們的背影,眸光深深的,帶著幾分柔情。
而這一幕,恰好落在身旁陳豔菊的眼中。
在此之前,陳豔菊與祁曉穗接觸過幾次。
在她看來,祁曉穗的外表雖然嬌媚,骨子裡卻有股高傲勁兒,不像是什麼不正經的女人。
可現在,見祁曉穗盯著許廣華看的眼神,陳豔菊卻覺得心底一陣發毛。
這眼神咋這麼奇怪呢?
當天,嗒嗒守在許廣華身旁,不讓祁曉穗靠近他。
許廣華自己倒是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異樣,隻一心做餅,恨不得儘快將任務完成,拿到那六十元。
趁著許廣華不注意的時候,陳豔菊將嗒嗒拉到一邊:“嗒嗒,丫丫娘每天都來你家嗎?”
“曉穗嬸子每天中午來,等我吃了飯就回去。”嗒嗒回道。
“那她今天怎麼在這兒一天
了?”陳豔菊又問。
嗒嗒歎氣:“因為爹在。”
“啊?”陳豔菊隻是想要套話,卻意外地發現孩子比她想象中懂得更多。
“三嬸嬸,你能幫幫忙嗎?”嗒嗒將雙手攏在小嘴巴旁邊,慢吞吞湊到陳豔菊耳邊,用氣音小小聲說,“曉穗嬸子想當嗒嗒的後娘。”
陳豔菊大驚失色,她還從沒有見過比祁曉穗更加大膽的寡婦!
這寡婦是恨不得在付蓉的眼皮子底下搶走許廣華!
當天晚上,陳豔菊回到家,坐立難安。
許廣中對她的表現不太在意,還是該乾啥就乾啥,在村口和人閒侃到大家夥兒屋裡都熄燈了,才慢悠悠轉回家。
陳豔菊好不容易才等到自己男人回來,湊到他耳邊:“陳家寡婦是個破鞋,那雙眼睛滴溜溜轉,一點都不正派。你知道她想要跟誰——”
“你咋說話的?”許廣中麵色一沉,生氣地說,“祁嫂子是個好女人,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連你都要說這麼難聽的話?”
“不是,我——”
陳豔菊著急地解釋,可無奈心直口快嘴又笨,三言兩語之間,就讓許廣中更不樂意聽她的話了。
“你們一個個的,就是看祁嫂子好看,又是個賢惠的女人,所以眼紅她。按理說人家也沒做什麼對不起你們的事,你們至於嗎?”
陳豔菊被噎得一張黝黑的臉都紅了,尷尬地愣在炕上:“咋在你心裡頭,我哪哪兒都不如那祁寡婦?”
“哪兒都不如!”許廣中輕蔑地掃她一眼,被子一掀,“睡覺!”
陳豔菊窩在被子裡,想要往許廣中身邊蹭蹭,卻被他嫌棄地推開,氣得咬了咬牙。
這年頭,她一個堂堂正正的好媳婦,竟是比不上那些個不三不四不入流的寡婦了!
……
陳豔菊被許廣中氣到了,但她還是放心不下嗒嗒,想著這些天趁著許廣華在家做餅,她就常去,攔著祁曉穗,不讓她找到機會作妖。
可沒想到,她剛一走到半路,就看見祁曉穗抱著懷中的小娃娃,往許廣華家裡趕。
祁曉穗看見陳豔菊,不冷不熱地點點頭:“嫂子。”
陳豔菊看一眼她懷中漂亮精致的女娃:“孩子還這麼小,成天帶出來轉悠?”
“以前成天悶在家裡
都不知道,這段時間經常往外跑,連孩子都變得活潑起來。”祁曉穗淡聲道。
陳豔菊挑眉:“那餅子有我們這麼多人幫忙呢,你就彆來忙活了。畢竟娃還這麼小,讓她一個人坐在堂屋玩也不好,出事了咋辦?”
“嗒嗒會看著她的。”祁曉穗答得自然。
陳豔菊樂了:“我大嫂知道你讓她閨女幫你照顧小孩嗎?”
祁曉穗一時失語:“我——付蓉最近忙著準備高考,成天帶著年年在學校,很晚才回來。我也就是想來幫幫忙,照顧著點,讓他們父女倆輕鬆些。”
“甭解釋了。”陳豔菊的眸光冷了下來,“你是想照顧孩子,還是想照顧孩子她爹?”
祁曉穗頓時被戳中了心事,咳了一聲,著急地解釋:“你們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麼?我和付蓉是很好的朋友,怎麼可能——”
“是人是鬼,你自己知道。”陳豔菊意味深長地看了祁曉穗一眼,轉頭先她一步,進了屋。
祁曉穗站在原地,說不出的委屈。
她不是這樣的人,付蓉這麼好,嗒嗒也幫過她的忙,她怎麼可能做出忘恩負義的事?
祁曉穗咬著唇,心底有兩道聲音在拉鋸……
而與此同時,蔣曉芬的婆婆已經拉著一大群與她年紀相仿的婆子,將祁曉穗對許廣華情有獨鐘的事兒說開了。
“那天我兒媳婦親眼看見祁寡婦抱著布料往許家大房屋裡走,那表情,就跟個懷春的少女沒兩樣的!祁寡婦和付蓉的眼光可真像,都喜歡許家老大那樣的。”
“許家老大就是牢靠啊,看他們一家現在日子過得有聲有色的。祁寡婦身邊連個靠得住的人都沒有,可不是盼著找個男人嗎?”
“就是不知道他這腦子夠不夠靈清,要是真跟祁寡婦好上了,那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蔣曉芬的婆婆是記恨於付蓉不願意給蔣曉芬介紹工作,便想在村子將這事鬨大,讓大家看她笑話。
搞破鞋的,雖不會再像前些年那樣被拉出去遊街,可被村子裡的人知道了,一個個戳他們的脊梁骨是必然的。
到時候許廣華和付蓉還能抬得起頭?
隻一個下午的時間,許廣華與祁曉穗好上的事傳遍了整個甌宅村。
蔣曉芬的婆婆還覺得這樣
不夠,跑去村委會舉報:“這倆人現在就趁著許家大兒媳不在,也不知道在屋子做啥呢!趕緊去瞅瞅,讓大家都知道他們的好事!”
婦聯主任接到這舉報,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隻能通知了其他村乾部一聲。
幾個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婆子去許家喊了周老太,甚至還讓人去綿安村找付蓉。
等陣仗鋪得大了,幾個婆子跟著村乾部,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去抓奸。
而此時,陳豔菊正好已經與嗒嗒商量好趕走祁曉穗的對策。
忽然,外頭傳來“砰砰砰”的踢門聲響。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小天使【清紮】、【啊啊啊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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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寡婦的盒飯快做好了,彆催彆催你們一催我就很慌啊!!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