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路程一直被拖延一事讓羅伯托主教十分惱怒卻偏偏無法發火, 但這一路他也不是沒有收獲的。
正如威廉姆斯伯爵夫婦所說, 如今整個薩丁森郡都在搶收麥子,尤其是在最近, 會看天氣的農夫們發現恐怕過不了多久,薩丁森郡就會下雨, 而且雨勢不小,為了不讓剩下的麥子被雨水淋壞,他們得加緊時間,現在就是在天黑之後, 地裡也有農夫點著篝火收麥子,能快一點是一點。
這樣一來,薩丁森郡各處需要工人的工程和工廠都不得不暫時停工,工廠停工就意味著就算教會的人先進去打探情報, 也沒辦法看到任何實際操作,而找人詢問,現在大家都忙著收麥,哪有空和人閒聊。
於是就有人假冒外來打工者,跑到麥地裡去打短工, 幫著乾活的時候聊上幾句,真自然就能聽到不少消息。
最先得到的消息自然就是薩丁森郡今年的大豐收了。
田地的產出是頭等大事, 不管對誰都是如此。
“他們真的連下等田都能種出一千二百斤的小麥”聽到這個消息的羅伯托主教差點失手甩飛了手裡的聖經。
本來準備的馬車是教皇一輛,兩位紅衣主教一輛, 現在另一位主教跑到教皇的馬車裡聽他和雷蒙談論煉金術, 羅伯托主教才能獨自隔著馬車聽之前出去探秘的騎士彙報結果。
“確實如此, 甚至大部分下等田的產出還還要高於這個數字。”
帶回消息的是一名聖殿騎士,而騎士都有自己的采邑,這些采邑大多隻有七百英畝,騎士的收入來源大多源於此,他們比真正的貴族更關心田地的生產,也比羅伯托主教這樣的高位神職者更加知道這個數字的震撼。
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他比羅伯托還不敢相信,所以他堅持在那家農夫的地裡忙了一天,累的腰都差點直不起來,也要看著他們把那一英畝下等田新收的麥子脫杆處理後稱了重,看到真實數字後才領了工錢離開,為此他還得到了那家人的好評希望他隔天能再來。
當然,他們是注定等不到人了。
“聽說今年薩丁森甚至種出了兩千四百斤的畝產,這個數字出自那位威廉姆斯伯爵的自留地,而且不是一兩塊地,而是很大一片的小麥產出都接近這個數字,甚至他的自留地最差的也沒少於一千八百斤。”
伯爵的自留地自然都是上等田,但有一些因為過度種植而有退化的跡象,而肥料的使用時間還短,暫時無法完全補上這些地裡流失的地力,所以產出多少有些偏差。
不過這種情況極少就是了,等再過上幾年,自留地的產出差距會不斷縮小,到時候平均英畝產提高在兩千斤以上完全不是夢,甚至隻會高於這個數。
當然這些事其他人可不清楚,而對於種地隻是個概念的羅伯托來說,上等田的產出兩千四百斤這個數字,極大的刺激了他的心臟。
他按著自己的胸口,感覺心臟都要從裡麵跳出來了。
他喃喃自語著“這樣的神跡,為什麼不是發生在教會”
教會也有大量的田地,而且麵積非常龐大,教會的富裕不是隨便說說的,他們實際上是最大的地主,而這些地教會自己是種不完的,基本租給農奴耕種,雖然大部分的神職者都沒有貴族爵位,但他們的生活實際上和貴族沒有什麼區彆,甚至更加富裕。
羅伯托主教把薩丁森郡前所未有的大豐收當成了神跡,但這個神跡卻不屬於教會,他的心情就複雜了。
那騎士卻以為他在問自己,繼續道“那些薩丁森人都說今年的大豐收是他們的伯爵夫人帶來的。”
在豐收的時候領民們總是很興奮,樂於開口讚美帶來這一切的人,而哪怕大多數的命令都是由伯爵大人簽發的,領民們也很清楚薩丁森郡現今的一切真正是因為誰而改變,那些從未見過的新事物很明顯不是這塊大陸原有的,如果是,他們不可能至今不知道,而他們的伯爵也從來沒有否認過屬於他妻子的功勞,他希望他的領民像愛戴他一樣尊敬愛戴他的妻子。
所以不用騎士多方打探,他隻是隨口提了一句開口,被他套話的農夫就十分健談的把魏薇是怎麼教導他們種地,又是如何令田地豐收的事情都說了。
隻是那些關於肥料殺蟲劑之類的重要信息,聽得騎士似懂非懂,尤其是糞肥,那樣的汙穢之物怎麼就可以讓小麥長得更好呢
他把自己聽到的訊息都轉述給了羅伯托主教。
用汙穢之物種植糧食用有毒的藥物殺死害蟲
羅伯托主教聽到這裡時,腦子裡腦子裡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把那個不久前驚嚇了他們的女人當做是魔鬼的信徒。
隻有魔鬼才會使用這種汙穢詭異的方法,那個女人定然是個信奉魔鬼的異教徒,是必須鏟除的異端。
然後他進一步想到,是不是可以用這個名義迫使薩丁森郡交出他們的秘密,罪證確鑿的情況下,即使他們是貴族,教會也有權出動宗教裁判所逮捕他們進行審判,到那個時候他狠戾的想著,如果對方不願意說出秘密,那就按照以往的異端審判結果一樣處置吧。
但很快他就不得不遺憾的發現,這並不是個可以實施的好主意。
他們現在並不是在羅馬,也不是其他任何一個可以由教會掌控的國家,而是在普拉迪帝國。
這個國家和教會的關係一直不太好,這點在他們前不久的王都之行就能感受到,那位國王對教會頂多就是表麵友好,貴族們的態度也曖昧不清,私底下或者願意和他們進行一些交易,但公開表示教會的完全沒有。
而這種態度形成的原因,大概在於普拉迪帝國剛剛成立的初期,當時活躍在這片土地上的教會成員們曾試圖像過去一樣插手這個新生國家的政權,但當時從貴族轉變成王族的國王早就對教會總是插手政權的事情非常不滿,根本沒給他們任何的機會。
在發現無法再和從前一樣掌權後,以一位紅衣主教為首的神職者們開始煽動其他貴族對王族發動政變,這無疑讓當時剛剛成立不久的普拉迪帝國再次引來了風雨飄搖的內亂。
最後他們的密謀並沒有成功,普萊迪帝國的第一位國王是個果決而又鐵血的人,他在平亂成功後的第一見事情就是處死了所有參與政變的貴族和神職者,期間當時在任的教皇多次寫信要求他交出那些神職者由教會處理,他也完全不管不顧,甚至變本加厲的抓走了帝國內所有的教會成員,言行拷問,挖出了這些人的秘密後,有罪的按照罪行監禁或者直接處死,無罪的才得以平安釋放。
而能被施放的神職者其實很少,因為在當時的普拉迪一世看來,哪怕是一份說不清楚來曆的募捐款也可以被當做是他們的罪行,讓他們在監牢裡呆上幾年,如果不是王都以外的貴族不想和教會鬨得太僵,私下裡給抓來的神職者放了水,恐怕那個時期所有在普拉迪的神職者都得在監獄裡呆一輩子了。
這事發生以後教皇自然大為惱怒,他甚至下令要求其他國家派兵“教訓”一下普拉迪,但很可惜的是,教會能夠乾涉的國家都和普拉迪帝國離得很遠,他們要去普拉迪就要先從其他國家經過,而普拉迪周圍的國家因為這場叛亂也意識到教會的不懷好意,加上普拉迪帝國這邊早一步和他們談好了交換條件,於是他們對於那些國家提出的過境請求自然是不同意的,甚至自己派兵守著國境,防止這些人強行過境。
不是說這些人就那麼看得上普拉迪提出的條件,隻是相比對方,顯然他們更討厭當時態度強硬的教皇。
而且那個時候大部分歐洲國家都把注意力放在東征上,國內能調動的兵力有限,最後這事自然不了了之。
於是教皇所謂的教訓最終沒有實施,這也讓教會的顏麵儘失,很長一段時間裡,教會和普拉迪都關係都可以說是水火不容,直到教皇和普拉迪一世先後去世,兩邊的關係才稍稍恢複了一些,但也就是麵子上看著好一點而已,實際上普拉迪這邊由始至終的態度就都是“你傳教可以,但要敢插手我們國家的事情,伸哪隻手就剁了哪隻手,誰來說請都不行。”
而普拉迪的貴族也發現沒有教會插手後,他們在各地領地內的權威性更高了,再也不會有人突然跳出來要他們遵守這個遵守那個,齋戒日吃肉都沒問題,因為沒人敢管啊。
所以他們也樂得國內的教會勢力衰弱下去,一直沒有幫忙。
不過隨著近百年的時間過去,大家都快忘記當年的事情,而教會在普拉迪的勢力也一直沒有放棄,他們總能找到機會發展起來然後再被按下去,然後繼續努力,一直如此循環,雖然看似艱難,但努力了那麼久,多多少少還是恢複了一些元氣,到了目前私底下和一些貴族展開合作爭取到了一些不那麼觸及王權底線的權利,不然教皇這次訪問的路線根本就不可能添加上普拉迪了。
所以,羅伯托主教想的用異端的名義抓捕威廉姆斯伯爵夫婦的想法根本不可能成功,教會在普拉迪根本沒有那麼大的麵子和勢力,甚至很可能宗教裁判所的人才踏上薩丁森郡,就全員被扣留了。
而就他在王都的見聞來看,那位普拉迪國王對薩丁森郡的好感度非常高,如果在教會和薩丁森郡內選擇,他定然是站在後者那一邊的。
甚至再一想,異端的名頭恐怕也放不到那位伯爵夫人頭上。
之前他沒在意,但現在他回想起來,在王都時他是隱約聽說過位普拉迪國王的自留地今年也會是豐收年,而原因,似乎就是因為薩丁森郡把豐收的秘密告訴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