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玠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兒女都是債啊。”
見葉玠神情有了緩和,宋瓊林再接再厲,“如今宋家的江山不也是搏出來的麼,外祖您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結果如何呢?”
“陛下終究是要清算世家,與其到那個時候被動的接受,不如現在主動出擊,最次也不過解甲歸田,可一旦成功,外祖您想過嗎?”
“那可是千秋萬代的基業!”
葉玠抬手撫上額頭,眉心緊緊的鎖在一起,“你容我想一想。”
“外祖這是在擔心什麼?”宋瓊林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這是母親讓我交給您的,您隻要看過,便可知您所擔心的皆不是問題。”
葉玠抬起頭來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將宋瓊林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遍,似乎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外孫。
眼前十五歲的少年麵容還略顯稚嫩,但那雙眼中卻早已透露出無窮的野心。
葉玠看完後不動聲色地將信收好,揮揮手打發宋瓊林離開,“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讓我再好好想一想。”
葉玠的麵容顯然是有了些許的鬆動,宋瓊林也知道欲速則不達,便給足了對方思索的空間。
他抬手鞠了個躬後退了出去,還反手關上了門。
昏黃的燭火明明滅滅,搖曳的光芒揮灑在葉玠的臉上,耳邊雷聲響動,屋外大雨滂沱,就如同葉玠的心情,也是久久的無法平靜。
他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思索了良久,久到屋外的暴雨都快要停歇,葉玠才終於有了動作。
他緩緩站起身,從書架後抽出一本書來,隨即鑲嵌在牆裡麵的書架竟是開始了緩慢的移動,片刻之後,出現了一個能夠讓一個人通過的門洞。
葉玠拿著信走了進去,等出來時,手中已經沒有了任何東西。
冰冷的寒風吹散了一切,將所有無法與人言說的手段全部都遮蓋其中。
葉玠撐著傘,一步一步的遠離了書房,過了許久,被雨水壓低的枝丫微微一顫,瀟瀟的雨幕裡淩空出現了一隻腳,隻似乎是有道黑影閃過,轉瞬間又消失的無蹤無跡。
但那原本被關得嚴嚴實實的書房窗戶,卻在一刹那被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來。
隨著一道驚雷落下,刺耳的轟響落在人們耳邊,幽暗寂靜的書房裡,書架再次開始移動起了它的軌跡。
——
月色朦朧,寒風吹動樹影婆娑,青年一襲霧藍長袍立於案幾前,滿頭烏發僅用一根綢帶係著,儘數披於腦後,露出一張線條流暢的臉。
青年眉目柔和,清亮的眸子中端的是認真,白皙纖長的手腕從衣袖中伸出,狼毫筆被握在手中,靜默的夜裡,隻有狼毫摩擦書頁的聲音。
卻忽然,屋外傳來了沉重的敲門聲。
時喻從書桌上抬起頭,蒼白的臉色似乎更透明了些,“進來。”
隨著話音的落下,從屋外走來了一個渾身浸滿了風霜的人。
戚重光從懷裡掏出一封被保存的完好無損的信交給了旁邊候著的書硯,單膝跪在了時喻的麵前,“屬下幸不辱命。”
“辛苦了。”時喻緩步走上前去扶起戚重光,又順勢拍了拍他的肩頭,“衣裳都濕透了,今夜便不必回去,一會讓書硯派人帶你去客房休息,夜間天寒,可仔細彆染了涼。”
信王雖然救了他的命,但也是個隻會帶兵打仗的粗人,戚重光自從父母死的那天起就從未受到過這般的叮囑,霎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屬……屬下……無礙。”
書硯輕笑出聲,“戚大人,奴才知道您身子骨硬朗,但這也是世子爺的一番好心,您隻有平平安安的,才能不負世子爺所托不是?”
戚重光這才點頭應下,抱拳對時喻道了聲謝,但不由的,他的目光似乎被燙到,隻匆匆瞟了時喻一眼便急忙撇開了,還有一抹紅暈從眼尾蕩開,一直延伸到了耳朵尖。
二人離開後,時喻將信與搜集到的其他證據放在了一起。
細密的雨點捶打著窗杦,帶動屋內燭火搖曳,時喻微闔起雙眼,纖長的睫毛在燭火的照應下投出片片陰影。
轉瞬間,雙眸睜開,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來。
——
宮燈搖曳,細碎的光穿透清薄的紗帳照在時喻臉上,初旭還未升起,時喻便被書硯叫醒伺候著穿衣,順帶提了一嘴,“兩位小姐早早派了人過來,說是要和世子爺您一同吃早膳。”
時喻唇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好,嵐兒第一次進宮難免會有所紕漏,派個老人跟著她們。”
既已萬事俱備,那也應該進宮去麵聖了。
就是不知道那些躲在暗處的老鼠,是否會喜歡他送給他們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