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和風輕拂柳,高天流雲獨自悠。
緩了幾天的太後身體終於好了一些,時喻帶著兩個妹妹前去請安,十五六歲的少女盈盈一拜,宛若含苞待放的花蕾,惹的太後摟著兩個女孩不停的喊著心肝。
兩個長相相似的女娃又都十分的乖巧,比宮裡那幾個皮小子惹人疼愛得多,太後左瞧瞧右看看,怎麼看怎麼覺得歡喜。
宋芊嵐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她在邊關生活多年,即便趙家的娘親和爹爹拿她當親生女兒對待,但農村之人不善表達,她從未感受到過這般直白的疼寵。
拉著她的手略微有些蒼老,卻讓她感到格外的溫暖,這個銀發蒼蒼的老人,是除了哥哥以外,第二個讓她在陌生的京城感到安定的存在。
看到宋芊嵐眼神的躲閃,太後不由得笑得更加的開懷,慈祥的視線落在宋芊嵐的身上,口中是洋溢而出的誇讚,“這是不好意思了,但哀家可沒有說錯,不如你讓你姐姐評評理,這麼短的時間就學會了這麼多的禮儀,哀家還是頭一次見這麼聰明的姐兒。”
聽了這話的宋芊嵐將腦袋垂得更低了,甚至連耳朵尖尖上也冒出了一圈淺淺的粉,聲音低到幾乎看不見,“皇祖母儘會取笑我。”
“皇祖母可沒說錯,”宋芊羽笑得開懷,前世的她一開始不知葉音在其中所做的事情,她責怪宋芊嵐的到來害死了父親和哥哥,歇斯底裡的辱罵於她,致使那個剛來到信王府時活潑開朗的女孩,變得膽戰心驚小心翼翼。
直到後來她們都成為了宋瓊林用來拉攏官員的棋子,姐妹倆才終於和解。
但這一世,她的妹妹沒有經曆那些齷齪的事情,一如初見時的陽光明媚。
宋芊羽忍不住握著宋芊嵐的手附和太後,“妹妹是全天下最聰明的妹妹。”
“哈哈哈哈——”
太後年紀大了,見不得那些醃臢,就喜歡看小輩承歡膝下,其樂融融,姐妹倆關係好,又一唱一和的,惹的太後的心情也跟著爽朗了幾分。
因為自己是葉音所生的原因,信王對宋芊羽並沒有多少父女之情,平日裡也見不著幾次麵,而葉音更不用說,恨她恨得幾乎要死,她小時候不止一次的想過,為什麼明明是龍鳳胎,但母親卻從來不愛她。
在諾大的王府生活多年,她活的幾乎像個隱形人,可是現在……
宋芊羽看著滿臉慈祥的太後,重生而來時的的那些悲憤和怨恨,似乎都隨之而消散了許多。
此時的她,也終於感受到了來自長輩的關心和疼愛。
宋芊羽默默的彎了眉眼,清亮的仁瞳當中似有星子在閃爍。
被長輩關愛的感覺,真的不賴……
祖孫三人自顧自說的開心,全然忘記了獨自一個人坐在下麵的時喻,太後的大宮女流朱默默地將時喻喝乾淨的茶杯再次添滿,向他投去了一個同情的目光。
時喻回眸衝她微微一笑,端起杯子輕抿了一口,“謝謝,但是她們很開心,不是嗎?”
流朱回身望了一眼,也不由得勾起了唇,信王世子說的不錯,此時的太後看起來,真的高興了許多。
她提著茶壺默默退了下去,不再有任何打攪。
指節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在桌子上敲著,時喻思索著劇情中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卻忽然,不遠處傳來了一道略微有些尖利的女聲,“我不要!”
太後被激動的宋芊羽嚇了一大跳,但她卻並沒有因此而生氣,反而是滿帶擔憂的問道,“為什麼不呢?”
“明年你們兩個就要及笄了,一般女子都會在十三四歲的時候就開始相看人家,你們的母親對你們不上心,已經晚了許久。”
“而且皇祖母斷不會讓你們盲婚啞嫁,讓你們似你們的父皇母親那般成為一對怨偶。”
但宋芊羽卻還是輕輕的搖著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憋的眼圈都有些發紅,“皇祖母……我不想嫁人。”
太後麵露疑惑,還想要繼續追問原因的時候,時喻出聲打斷道,“皇祖母,妹妹還小呢,哪能這麼快就嫁人?”
他知道重來一次的宋芊羽對男子有了心理陰影,想讓她放下心防,重新嫁人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況且他也不想給這個命途多舛的女孩再增添任何的心理負擔,讓她必須去直麵內心深處的恐懼。
“妹妹不想嫁人便不嫁,我能養著妹妹一輩子,更何況嫁了人以後妹妹就必須要去伺候公婆伺候丈夫,我的妹妹豈能受這樣的委屈?”
太後略微皺起了眉,“就你一肚子的歪理,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傳出去可不得惹人非議。”
宋芊羽卻是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哥哥?”
時喻對著太後一拜,反駁道,“羽兒是大楚的郡主,誰敢非議她?”
“罷了,罷了,”太後無可奈何地擺了擺手,“哀家說不過你們,就是怕你們到時候後悔。”
宋芊羽微低著頭,聲音沉若蚊蠅,“我不會後悔的。”
似乎是有些累了,太後微微閉了閉眼,抬手拍著宋芊羽的背,萬般無奈的歎了口氣,“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們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哀家乏了,讓流朱送你們出去吧。”
出了福壽宮,宋芊羽臉上帶上了一抹懊惱,“哥哥……我剛才是不是傷了皇祖母的心了?”
畢竟太後想要為她們相看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她直接這樣拒絕……
“不會,”時喻拍拍她的背,“皇祖母年紀大了容易累也是正常的,況且她疼你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因此而生氣。”
宋芊羽整張小臉都皺在了一起,“可是……身為女子,是必須要嫁人的。”
她隻是暫時不想讓太後去相看人家,等她將心裡的陰霾驅散出去,她終究還是要嫁為人/妻,否則的話,光那些唾沫星子,都能將他們整個信王府給淹沒。
“沒有可是,你問問你自己,你想嫁人嗎?”
時喻望著她的眼睛,幽深的眸子就這定定的看著宋芊羽,像是能刺透人心一般,讓她心底隱藏的秘密無所遁形。
“我……”
宋芊羽下意識的想要點頭,但對上這樣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那些違心的話便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了。
時喻也不催她,隻是安靜的候在一邊。
長風習習,秋天的落葉打著旋兒飄在地上,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宋芊羽終於忍不住開口。
“不想,”她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話的同時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地捏成了拳,“我永遠都不想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