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在柯新月將袖子扯下去之前,時喻抓住了她的手腕。
似乎是沒有想到時喻會突然發現她手上的傷,柯新月被嚇了一大跳,溜圓的眼睛猛然間睜大,像是受了驚的小貓仔。
像個小倉鼠一樣嚼著軟糖的動作就這樣停了下來,不敢直視時喻的目光,柯新月低低地垂下了頭去,一雙大眼睛裡攥滿了淚。
小姑娘扭了扭自己的手腕,時喻害怕把她攥疼了,下意識的鬆開了她的手,小姑娘迅速將小手背到了身後,把所有的傷痕都藏了起來,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委委屈屈的喊了一聲,“爸爸……”
說完這話,她又立刻垂下了頭去,甚至在不知不覺間後退了一大步,仿佛是做錯了什麼事情一般。
四歲的小姑娘,小小一隻,重量不及一隻狐狸,身體受的仿佛風一吹就要倒。
似乎是之前受了太多的委屈,即便是麵對自己的爸爸,也不敢大聲說話,兩隻小腳丫子踩在一起,腳趾頭蜷縮,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弱小,無助,又惹人憐惜。
下意識的,時喻心裡一陣柔軟,似乎是因為他剛才說話的語調太過於冷硬嚇到了小姑娘,他呼出一口氣,儘量讓自己表現得溫柔親切一些,“爸爸剛才沒有要凶你,隻是想知道,你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不要害怕,爸爸會為你做主,你能告訴爸爸嗎?”
小姑娘再次瞪大眼睛,眼睛裡全是疑惑,“爸爸不打我嗎?”
時喻擰了擰眉,但又擔心再次嚇到小姑娘,便學著小姑娘的聲音詢問,“為什麼要打你?”
“我……”小姑娘有了一瞬間的愣神,歪著腦袋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很快的,她就又反應了過來,“我露出手上的傷口了,周萍阿姨說,我身上的傷不能給任何人看到,就是太奶奶和爸爸也不行,看到了的話,她還要打我。”
柯新月覺得眼前的這個爸爸和周萍阿姨口中所說的完全不一樣,他那麼溫柔,一點都不凶,不僅會把她抱在懷裡,還會給她給糖吃。
她想要爸爸一直陪著她,她不能做一個撒謊的壞孩子。
所以……哪怕說出來這些話以後會被周萍阿姨狠狠的揍一頓,身上會痛好多天,她還是想要說出來。
說完這話,小姑娘抬眼看了一眼時喻,發現他在望著自己的時候,又飛速地低下了頭去。
四歲,正是在父母懷裡撒嬌的年紀,可眼前的小姑娘,卻幾乎已經將生活的苦給吃了個遍。
時喻忽然覺得,就這麼簡單的讓周萍自食惡果似乎是有些太便宜她了。
似乎是因為時喻思索的時間有些長,小姑娘心中越發的忐忑了起來,她努力用手背擦掉了眼角的眼淚,抽抽噎噎的開口,“爸……爸爸,我錯了,我不應該說周萍阿姨的壞話,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小姑娘抽抽搭搭地哭著,眼淚打著旋的一滴一滴往下落,她努力的想要擦乾淨淚水,留給爸爸一個好印象,可那眼淚卻是越擦越多,就好像永遠都擦不完一樣。
恐慌瞬間席卷了小姑娘的內心,身體一個劇烈顫抖,她竟是直接跪在了地上,“我……我不是故意要哭的,我實在是忍不住,爸爸不要生氣,不生氣……”
仿佛是因為曾經放聲哭泣的行為給她帶來了不好的打擊,即便是哭的不住的打著嗝,小姑娘也不敢放出聲音來,隻從口腔裡發出一聲一聲宛若貓兒一般的抽噎。
時喻立刻起身把她抱在了懷裡,動作輕柔地擦著她眼角的淚,“不哭。”
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小姑娘一大跳,小手軟乎乎的抱住了時喻的脖子,又在頃刻之間放開,她扯著袖子欲蓋彌彰的遮住手上的傷痕,不知所措地將其放在胸前,軟軟的聲音裡帶上了些許的試探,“爸爸?”
“乖,”時喻一點一點的把她的小臉擦乾淨,隨後抱著她走向了屋子裡,一邊走,一邊溫聲道,“爸爸沒有生月月的氣……”
“那爸爸在生誰的氣呀?”小姑娘真的很好哄,不過抱了抱她,她就自己調整好了情緒,“爸爸剛才的眼神真的很嚇人。”
在說話的時候,小姑娘的聲音有微微的上揚,帶著一股撒嬌的味道。
時喻摸摸她的腦袋,小姑娘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頭去,時喻將其緊緊地抱著,聲音呢喃,“爸爸在生自己的氣。”
在小姑娘疑惑的目光當中,時喻繼續開口,“爸爸生氣沒有照顧好我們月月,讓月月受了這麼多委屈。”
一路走到屋子裡,時喻把她放在了柔軟的床墊上,蹲下來,目視著小姑娘的雙眼,時喻開口,“挨打的時候,是不是很痛啊?”
“不痛,”小姑娘小幅度的點了點頭,但緊隨其後又開始迅速的搖起頭來,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言,她說話的聲音格外的大,“一點都不痛,早就不痛了。”
說著,她還甩了甩自己的胳膊,努力的露出一個笑臉,“爸爸你看,一點感覺都沒有!”
隻不過,那個笑容,怎麼看怎麼苦澀。
活了這麼多年,時喻又怎麼可能看不出小姑娘強裝起來的意思,她之所以如此表現,也不過是不想讓自己為她擔心罷了。
如此的懂事又可愛的幼崽。
時喻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將她半摟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月月,爸爸回來了,你不用……”
話說到一半,時喻突然有些說不下去了。
才四歲的小姑娘,根本懂不得那些大道理。
她隻知道要懂事,要聽話,不能給大人招惹麻煩,所以再痛,再委屈,她都隻會獨自一個人默默的忍受。
她也是個人,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情感,她又怎麼會不知道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