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山洞裡有風灌進來, 混合了空氣中的濕氣, 砸在臉上涼颼颼的。風在山洞裡回蕩著,斷斷續續發出嗚咽一樣的響聲, 讓聽的人跟著心頭發顫。
山洞牆壁上插著燃燒中的火把, 油脂的焦香隨著伴隨猛然炸裂的火星迸發出來, 彌漫在陰森的山洞裡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火光在風中搖曳, 明明滅滅不住的搖晃著, 昏黃又微弱的光線在瞳孔中映出流動的光芒。
佐助仰頭看著哥哥的臉, 黑色的小辮子從搭在右肩垂在胸口,不知道是不是看過的精怪故事在作怪,他看哥哥嘴角那若有似無的笑容木然又詭異。佐助靜靜的坐了一會, 火光的照耀下,靜默的兩人像有些年頭的漆畫, 沾染上時光老舊的味道,昏暗又斑駁。
“好疼......”佐助低低的說, 帶著點小委屈,撒嬌一般。抬手摸摸自己的後腦, 好一個大包!皺著鼻子像被全世界欺騙了, “明明說不會受傷的,果然是騙子......”
他的哥哥居然笑了, 還笑得很開心, 跟著摸了摸他受傷的後腦勺, “好大一個包。”說著還按了按。
佐助一瞬間眼淚都飛出來了, 好疼啊!他要哭不哭的抬頭, 控訴的看著哥哥,怎麼會有這麼壞的人?都受傷了還欺負他?“尼桑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鼬哭笑不得,“不會啊,我們小仙男是沒有良心的。”蹲下身子和佐助對視一會,抬手將他攬進了懷裡,把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按在自己肩上,“彆動,忍一下,要把淤血揉開好得才快。”大掌按在佐助後腦勺的包上,不輕不重的慢慢揉著。
佐助疼得哇哇哇又哭又叫,把鼬的頭發薅掉了一大把。
鼬揉夠了,佐助也沒力氣折騰了,可憐兮兮的靠著哥哥抽泣,爪子還在一把一把的揪哥哥的頭發。
“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像小時候?”鼬低低的笑著說,“佐助,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嗎?我帶你洗澡,你聽見媽媽回來就什麼都不穿的跑了出去,我拿著浴巾都追不上。還有更小的時候,你不記得,彆人一抱你你就哭鬨不止,隻有哥哥抱你才會笑。”
“我......我才沒有呢!”佐助嘴犟不承認,臉頰有些燒,“洗澡那次哥哥的浴巾最後不也掉了嗎?”鼬隻裹一條浴巾就出來追他,跑太快自己的也掉了。讓媽媽笑得喘不過氣,晚上父親回來還跟父親分享了,兩兄弟羞得晚飯都躲在自己的屋子裡吃。
“逞強的樣子也跟小孩子似的。”鼬把自己的長發從佐助的小爪子裡拯救了出來。“不過沒關係,佐助一直做小孩子也沒關係,哥哥會永遠保護你的。”
“其實我剛剛在想哥哥是不是妖怪變的,”佐助下巴擱在哥哥肩上不好意思的小聲說,“不過聽到哥哥自稱小仙男我就放心了。”這是上個世界網絡上的流行梗,妖怪可是不知道的。
鼬輕揉佐助後腦勺大包的手微不可察的停頓了一下,又如無其事的繼續揉著。
“對了哥哥,小櫻和鳴人呢?沒有再出問題了吧這次?”佐助從鼬懷裡退出來坐直了身體,左右看看,“我們這是在哪?”
要打開異空間很難,涉及到空間定位的知識,還要在一同穿越時空的四人身上留下記號,確保不會再出現時間差的問題,已經超過了佐助的知識儲備太多。而四個人裡隻有小櫻是學霸,不過她的研究方麵不涉及時空。其他三個人,還包括一個鏡中人,不客氣的說,大家都是木葉忍校畢業,什麼水平心裡有數。
佐助還好,當初酷拉皮卡逼著他學的各科知識,足夠他裝兩天學霸,不過很快就被戳穿了,這個問題水準太高,他的那些初高中甚至大學知識完全沒用。
理論不行實踐上,五年裡佐助在哥哥和鏡中人的監督下實踐了無數次,打開異空間已經很熟練了,除了查克拉和瞳力的限製,理論上不該有任何問題了。
“他們回木葉了。”鼬淡淡的說,對一起生活了不短時間的兩人離開沒有太多關心。“他們畢竟是木葉的忍者。”
佐助看著哥哥,可......可惡!這種漫不經心什麼都不在意的態度為什麼這麼帥?!難道這就是成年人的處世方式嗎?他暗下決心總有一天也要這麼帥!
佐助略顯失落,蔫蔫的歪坐著,“好過分,連告彆沒有嗎?”
“木葉那邊好像出了點什麼事,他們讓我向你告彆,說等事情解決了會再來看我們的。”鼬將佐助臉頰上黏著的發絲撩開,“沒關係,哥哥會陪著你的。累嗎?再睡一會吧。”
佐助點點頭,剛剛才醒過來,眼皮還是很重,困意襲來,哥哥的聲音遠遠近近很模糊,山洞的回音嗡嗡響,聽不清他說了什麼,靠著陰冷的牆壁,佐助又慢慢睡去了。
佐助是被餓醒的,睡太久的後果就是腦袋像要裂開一樣的疼。站起來走兩步頭重腳輕,差一點被山洞裡的石頭給絆翻,嘴裡小聲嘟囔著這麼丟人不能讓彆人知道,順著風吹進來的方向走出去了。
身體生了鏽,關節都被鏽住了,每走一步都能聽見哢擦哢擦骨骼摩擦的聲音,酸痛的肌肉也發出痛苦的呻/吟,五臟六腑都糾結抽搐著,佐助覺得自己的呼吸係統就跟工廠的排汙管似的,每呼出一口氣都是身體裡積攢的汙濁廢氣。
適應了昏暗的眼睛在再見光明的一瞬會有短暫的失明,雖然隻有短短一瞬間,對於忍者來說也是非常危險的,沒人知道這一瞬間裡會有多少危險,所以在重見光明之前,眯起眼睛是避免眼球突然暴露在強光下短暫失明的好辦法。
可還是被刺得流淚了,陽光溫柔的灼燒著眼球,鮮綠的樹葉,白的雲,藍的天,每一種顏色都是那麼刺眼,生理性的淚水一連串的從眼角滑落。
“好刺眼......我到底睡了多久啊......”眼睛很癢,佐助用手背狠狠揉了幾下,又搓了搓僵硬的臉頰,啪啪拍了兩下,側耳靜靜聽了一會,朝著水流響聲的方向走過去了。
在河邊蹲下捧了水潑在臉上,清涼的刺激讓昏沉的腦袋輕鬆了許多,佐助乾脆脫了鞋子跳進了河水裡。河水不深,河底是大小不一的鵝卵石,踩著有些滑。
“呃......我穿的是這雙鞋子嗎?”佐助看了東一隻西一隻扔在河邊的鞋子,“算了不管了。”他彎下腰把整個臉埋進了河水裡,咕嚕咕嚕的吐著泡泡。
流動的水紋蕩開又融合,構成一幅奇妙的透明的畫,將臉埋進水中的佐助融進了這副畫中,很多畫麵在眼前流過,還沒等他看清就隨著水流奔向遠方,腦子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留下。
憋氣到極限,佐助猛的抬起了頭,濕噠噠的黑發黏在額頭臉頰,水珠不住的往下滴落,流過微尖的下巴,順著修長的脖頸一路彎下,精巧的鎖骨,再悄無聲息的沒入柔軟的棉質衣服中。
佐助看見了自己的樣子。
黑發黑眼,肌膚慘白,和鏡中人很像,但他知道不是鏡中人,此刻水裡映出的是他自己,是宇智波佐助,十六歲的少年模樣。
恍惚中他摸了摸自己濕漉漉的臉頰,額頭,眉眼,鼻子,嘴唇,還捏了捏耳垂,十六年來,佐助第一次看見自己的樣子。
佐助想起他很久之前的立下的宏願,那時候他還是跟在酷拉皮卡身後的小小孩,他發誓總有一天他要把占據了他身體的鏡中人趕走,看一看自己的模樣。
此刻搖晃的水麵映出了他扭曲的臉。
“喂......喂......”他無意義的叫了兩聲,不知道自己在叫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等某個人的回答。
靜悄悄的,沒有人回答。那個總是牢牢盤踞在他意識深處的人,不見了。
“啊真是太好了,” 佐助開心的笑了,“終於擺脫你了啊......”
臉上的水珠滾落唇角,順著微小的縫隙滲進嘴裡,明明是河水啊,怎麼會有鹹味?真是奇怪,佐助想。
佐助靠在河邊的鵝卵石上曬腳丫的時候,哥哥找了過來,帶著食物。
吃著果子的佐助想,看,有個人消失了,但除了我誰也不知道。
“哥哥我們回團扇村吧?”佐助鼓著腮幫子把果核噗的吐了出去,果核飛了很遠,落進河裡濺起一朵小小的水花。盤著腿套上了鞋子,露腳趾的。
“好,”鼬沒有吃,他靜靜的看著佐助。“我們回去。”
“是時候重新把懷孕石帶上了。”佐助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皺褶,拉了拉衣擺,“哥哥你覺得男孩子好還是女孩子好?”佐助召喚出BOOK,抽出了懷孕石卡片。
“男孩子吧,會長得跟佐助一樣嗎?”鼬淡笑著問,“不過不是我帶。”
“嗯?哥哥要耍賴嗎?”佐助大驚,“難道是要我來帶?我才十六歲還是個寶寶呢!”
“不,你忘記阿飛了嗎?”鼬笑著歎氣,“你都想些什麼啊,要是讓你帶,那還不如我自己來。”他揉揉佐助濕濕的頭發,一頭黑發被揉得亂糟糟。佐助像小狗甩毛一樣吭哧吭哧的甩了一陣頭發,水珠甩得四處亂飛,濺了鼬一臉。
“阿飛?就是宇智波帶土?”佐助還記得小櫻和他說過的,“那個死了女神就要毀掉世界結果被人騙得褲衩都不剩的傻子嗎?不行不行,”佐助搖頭,”太狠了,他會把孩子打掉的。”
那是多強的意誌,連關係坐墊都被他壓製了,也沒有用荷爾蒙餅乾變身女人,要把孩子弄掉隻有剖開肚子一條路可走。
能對自己下這種狠手,佐助都怕了。
“他已經知道錯了,”鼬淡淡的說,“對吧?帶土。”
身後傳來枯葉被踩碎的細微響聲,和一道陌生的氣息。
“......是的,我知道錯了。”帶土此刻的聲音沙啞暗沉,沒有半點屬於阿飛的跳脫。佐助咬著半個果子回頭看,就見阿飛站在不遠處的樹下。
“你的麵具呢?”佐助頂著阿飛膚色深淺不一的臉,一半白得純粹,一半是小麥色,陽剛的臉上有縱橫交錯的傷痕,猩紅的眼中一片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