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皮皮把腳踩進鞋子裡, 站起來, 卻並未給餘是開門,而是對著門外的方向說了句:“請等一等。”
很快, 門外傳來了他的聲音。
“嗯。”
皮皮輕手輕腳走到牆邊,牆上掛著一個一米寬兩米長的巨型畫框,裡麵貼著兩張基地地形圖。
她握住相框, 輕輕一抬, 相框像門一樣打開。
裡麵通著另一個房間,她房間內的燈光照進另一個房間房間內, 投遞在書桌前,沈周越正趴在上麵看地形圖。
他尋著光看過來,觸到了皮皮的視線。
皮皮逆光站著,他看不清她的臉, 隻看到一個年輕女孩的剪影,窄肩細腰, 聘聘婷婷。
她抬起手,招呼他過去。
他放下筆, 用異能控製著步伐, 不讓自己發出腳步聲。
他走過去的時候, 皮皮低了頭, 手裡捧著東西寫字。
沈周越在牆上的缺口處停住,沒有跨進她的房間。
皮皮遞給他一個筆記本, 筆記本的旁邊掛著一個筆。
紙上有她剛寫下的字。
【他真的來找我了。】
她和沈周越商量過。
特意讓湯婷把她和沈周越的房間安排在了一起。
如果餘是提前來找她, 就不需要等到婚禮開始再進行任務, 餘是隻身前來,心腹不在,而他們的人馬卻可以集結在旁邊房間通過暗門隨時進來支援,是下手的最好時機。
沈周越在紙上快速留下兩行字。
【我這就去安排他們走密道過來,注射好後你把畫框打開,我們來支援。】
【請務必小心,用藥順序彆亂。】
皮皮知道他的意思。
先用“毒劑”,再用“迷藥。”
如果先用迷藥,以餘是強大的精神力不一定會迷暈他。
所以隻能先用毒劑,毒劑會給他帶來巨大的痛苦,此時他的各方機能都會大幅度降低,這時在用迷藥才會使他陷入短暫的麻醉。
人數不占優,沒法硬碰硬。
皮皮貢獻出了用醉仙桃花製成的迷藥。
她隻留了一點給餘是用,剩下的都給了沈周越,用來對付餘是的心腹。
沈周越說過,他不想用殺戮解決殺戮,他隻除餘是。對於餘是的一些心腹,他不會殺死,隻是趁他們昏迷將他們送出逍遙的中心勢力外,然後增加中心勢力的防護,禁止他們進入中心範圍生事。
皮皮點頭示意已經做好了準備。
相比較如何製服餘是,她更擔心餘是死亡後的暴動。
擔心喪屍的暴動。
更擔心人類的暴動。
掌權者死去,會有無數渴望權力的人重新奪權,如果沈周越不能順利拿下逍遙的掌管權取代餘是,高位空懸,人類難免會再次內戰。
皮皮伸出手來。
沈周越將紙筆交到她手上。
皮皮問:【防爆任務做好了嗎?】
沈周越回:【已經在喪屍和人類交界地布下了防線,我們的一大半的兵力在那裡。對付餘是心腹的迷藥也準備好了,箱子都帶來了。】
他退回房間,掀開床,床下愕然躺著幾個綠皮箱子和紅皮箱子。
箱子是皮皮送他的,綠皮裡麵裝滿了迷藥,紅皮裝的是防暈眩的薄荷葉。
“……”
餘是就在門外。
皮皮沒有過多的時間和沈周越交流,她匆匆關閉了畫框。
畫框重新回到牆上,堵住了房間相通的缺口。
皮皮用手指抓了抓頭發,把頭發抓得淩亂蓬鬆,又將外套脫下,把短袖的衣角揪出幾個轍來。
為沒有及時給他開門找個理由。
——她剛才不過是剛起床在穿衣服而已。
她摘下手腕上的表。
表針不走動,表帶邊緣有磨損,打開,取出裡麵裝著毒劑的小型針管,她放到了茶杯後麵掩蓋住。
此時離餘是敲門已經過去了一分鐘。
她沒有繼續耽擱,在他起疑之前為他開了門。
門外空蕩蕩地,左側有香煙燃出的白氣飄來,味道醇厚,她不陌生,是餘是常吸的煙。
他背抵在她門口旁邊的牆上,手插在兜裡,兀自抽著煙。
她沒探出身子看他,站在門邊不動,也不發聲。
煙霧漸漸散去,一根煙燃儘。
他滅了煙,這才踱步到了她門前。
正午。
白日當空。
陽光灑在地麵上,熱騰騰地,蒸得整個地下基地都暖洋洋的。
他似是熱,沒穿軍裝外套,甚至連短袖都沒穿,穿得很清涼。
一條迷彩長褲,一雙行軍短靴,一個白色背心。
輕薄窄小的背心被他的肌肉撐開,衣料被撐到所能承受的最大程度,那被肌肉撐開而出現的細小、破碎的縫隙裡,藏著他無處安放的荷爾蒙。
他離她近,不足半米。
她清楚感受到了他的氣息,有煙味,也有硝煙味,還有一些淺淡的汗水味。
天氣很熱。
熱得她臉有些紅。
皮皮移開了視線,看向彆處。
“什麼事兒?”她問。
說完打了個哈欠,臉上寫滿了睡到一半被人吵醒後的不開心。
“不請我進去?”他盯著她的臉,沒有往房間內打量。
皮皮側了身,留出通道來。
他晃著兩條長腿慢悠悠走了進去。
皮皮用餘光掃了下四周,沒有旁人。
餘是是一個人來的。
她退後一步,輕輕關了房門。
她轉身,愕然發現餘是已經躺上了她的床。
靴子被脫掉,整齊地擺放在床下。
他躺在床的裡側,外頭留出了足夠的空間給她用。
“要住這兒?”皮皮問。
他閉目,輕哼了聲:“嗯。”
皮皮往床邊走去,趁餘是閉著眼,她飛快瞥了眼藏在茶杯後麵的毒劑。
她走到床邊坐下。
緩緩脫了鞋,在他身側躺下。
她躺下的瞬間,他那邊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
她回頭看。
他從平躺改為了側躺,身體和臉都麵對著她的方向:“我對你怎麼樣?”
皮皮緩緩眨了下眼。
“不知道。”她思索幾秒之後回。
他多了抹探究:“不知道?”
“你自己都不知道不是麼?”皮皮平靜地和他對視。
他微微一怔。
鬆怔消散後,笑容爬上了他的臉:“你倒是很了解我。”
話說得有些意味深長。
也有些曖昧。
皮皮沒有接他的話。
她很早之前就發現了餘是的矛盾。
他想殺死她是真的。
給她逃生機會也是真的。
她為此糾結很久,後來發現,他也一樣糾結,甚至比她還糾結。
她至少是明確對他的感受的,厭惡、恐懼、想要擺脫。
可他對她連個態度都有,模模糊糊地,連好壞的界限都定不下來。
他單手撐在臉頰,微微抬起上身看她:“你認為我了解你嗎?”
他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她臉上的每一寸肌膚。
也可以捕捉到她每一個表情變化。
“豈止是了解,簡直是了如指掌。”她說,蔑視意味不算輕。
她被他算計得次數太多,身上每一處可以利用的都被他利用過。
“這樣看來我們算是對方的知心人了。”他絲毫沒有被她的輕蔑鎖惹怒。
聲音難得帶了絲輕快。
似是在笑。
“……”皮皮被他的厚顏無恥噎住。
她聽到他又說了句:“既然如此,等阿讓的這波喜事兒過去了,我們也結婚吧。”
“????”皮皮:“……”
她先是一愣。
而後眼皮跳了跳。
他這句話多少有試探她立場的意思。
皮皮沒回。
他輕哼:“嗯?”
多少有些催促的意思。
“我不喜歡你。”皮皮拒絕,不委婉,手段很直接。
“我知道。”他遭受了拒絕,麵上波瀾無波,沒什麼情緒上的變化:“但這和結婚有什麼關係呢?”
皮皮:“……”
她愣愣地看著餘是。
他說得很理所當然,她差點被他帶溝裡去,不喜歡怎麼可能會結婚?
視線撞了他的,糾纏在一起,繞出重重心事。
“合適,自在,能讓彼此變得更好。這不就夠了麼?”他說得乾脆,帶著囂張的篤定。
皮皮閉上眼,側過身去,拿背對著他。
“你睡不睡,不睡我睡了。”她不接他的話。
連敷衍都沒有。
“睡。”他說。
下一秒,他的身體從後麵貼過來,手臂前伸,從她腰間探出,往裡勾了勾,將她攬在他懷裡。
她背對著他。
他看不到她的臉。
她趁機瞟了眼茶杯後的毒劑。
然後,她緩緩轉身,配合他的動作,貼上了他的胸膛。
接下來的事情水到渠成。
餘是很用力,皮皮吃痛。
忍了忍,還是疼,皮皮抬手抓他的背,指尖潛入皮肉裡,刮出一道道血痕。
“你輕點。”她不滿。
他停下來,看她。
皮皮也在看他。
他伏在上方,眼睛黑白分明,情-欲隱隱約約。
“皮皮,你知道為什麼犯人執行死刑前吃飯時總會吃得很認真嗎?”他說得很慢,聲音暗啞,帶著無法溢於言表的性感。
落在皮皮耳裡,卻隻餘恐懼。
“……”
為什麼死刑犯人吃得認真?
——因為那是最後一頓飯。
他現在那麼專注。
因為是最後一炮。
皮皮的心怦怦得跳起來。
一下又一下。
比動情時刻還要快。
曾被餘是推著去死的那種無望感又來了。
餘是的吻落了下來,動作繼續跟上。
皮皮被撞得上上下下。
她側目,眼神落在針劑上,閉了眼,針劑憑空出現在她手裡。
她的手攀上他的背。
指尖抓撓著,留下細長長的血痕。
在欲海沉浮的男人似是感不到痛,還在馳騁著。
她將毒劑夾在拇指食指間,針管觸碰他的皮膚,微微用力一壓,針尖刺入他的肌膚,微微的痛感和她原本的抓撓帶來的感覺不分上下,他沒察覺,動作流暢地進行著。
皮皮深吸一口氣,指端爬上按鈕。
“……”
她暗啞的瞬間餘是身體忽然一僵,皮皮迅速用精神力把針劑收到掌心藏好。
餘是沒有同她進行交流。
皮皮去看的臉,他卻已然轉過了頭,於此同時,他從她身體裡退了出來,大手撈過衣服,開始穿衣。
她隻能看到他第一個側臉。
弧度硬朗,菱角分明,眉梢眼角掛著肅立之色。
她跟著坐起,咬了咬唇,強壓著心虛問:“怎麼了?”
“暖瓶出現異動。”他穿上褲子站起,腳胡亂踩進靴子裡,背心被他搭在肩上,他邊係著腰帶邊往外走。
“……”
皮皮也迅速開始穿衣。
暖瓶許是察覺到熱血的幾個領導紛紛往逍遙來,極有可能是趁熱血此時群龍無首,準備偷襲下手。
皮皮飛快地穿著衣服。
她的房間外,餘是已經在集結隊伍了:“林淮。”
“到。”
“集結隊伍。”
“是!”
“喊死不了過來,讓他速度去總部叫人,直接去防線幫忙。”
“是!”
皮皮穿好衣服趕出來時,基地出口前的操場上已經集結好了隊伍。
雖然每是臨時被叫上的,大家都在整理著衣物,隊伍卻站得整整齊齊,絲毫不亂。
此時很多人都沒戴好通訊設備。
餘是手裡捧著喇叭,站在車前下命令:“第一、三、五小隊跟我走。剩下的隊伍由林淮帶隊。”
他看林淮一眼:“至少從喪屍手裡搶兩個市的地盤回來。”
“是!
逍遙的人紛紛上了戰車,每個人身上都掛足了武器裝備。
湯婷和沈周越等人聞訊而出,他們臉上都很驚訝,帶著點始料未及的慌亂。
胖哥經過他們是身邊,看他們還在發呆,一手打在沈周越肩上:“愣著乾嘛?喪屍都快打家裡去了!趕緊上車幫忙去啊!”
“哦,好。”沈周越連忙開始整理隊伍:“通知大家集合上車。”
湯婷問:“你們隊裡輔助夠嗎?”
“不太夠,都是輸出。”沈周越不停指揮著隊友上車。
湯婷說:“我們幫你,我們輔助多。”
“好。”
湯婷新組的女團成員也開始陸陸續續上戰車。
原本隱匿在各個角落裡準備控場監視的女人們也快速撤離,幾分鐘從房間內開門出來,跟著上了車內。
皮皮:“……”
不對。
就算暖瓶帶人去打熱血,在龍傲和熱血的中間還卡著一個奧利奧呢,奧利奧沒可能不去阻止。
熱血短時間內是安全的,喪屍根本打不過去。
“……”
她瞳孔放大許多,又驚又怕。
餘是在故意營造恐慌的氣氛!!!
他想借此引出湯婷和沈周越的兵力!
喪屍暴動是真。
但局勢並不嚴重,隻要在龍傲後方基地打一下,暖瓶絕對會回防。
根本不需要逍遙這麼大的聲勢。
皮皮擰擰眉,想過去提醒,才走了一步,身體忽然一僵,發不出聲來,然後不受控製地轉了身,一步一步走向餘是所在的車裡,坐到了他身邊。
車門關閉。
汽車行駛,出發。
駛出很遠之後,控在她身上的那股力量才消失。
她憤恨抬頭,看向控製住她的人。
餘是肅著一張臉坐在她身邊,察覺到她的視線,他跟著望過來,嘴角勾出嘲諷的弧度,眼裡也有隱隱對她不自量力的輕蔑。
皮皮喉嚨發乾。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原本布置地縝密的圍剿行動,被一場明顯誇大了大“喪屍襲擊”事件給瞬間打亂。
逍遙防護城。
城牆之上。
城牆很高,風很大,吹得人睜不開眼。
胖哥早就在等了,見餘是來,他連忙走過來,神色很急:“老大,現在天還沒黑,喪屍戰鬥力太高,我們的人根本沒法下去打,怎麼辦?”
皮皮手裡看著望遠鏡看著城牆遠方。
那是原本龍傲的地界,現在被暖瓶占領,裡麵沒有及時逃出的人類已經被屠成了喪屍。
偌大的城市,遊蕩著的都是喪屍。
餘是不答反問:“東西拿到了嗎?”
皮皮回頭看。
發現他並不是問胖哥,而是問得沈青讓。
“全在這裡了。”沈青讓說,他拍了拍手,後麵上來幾個士兵,手裡抬著好幾個綠皮和紅皮箱子。
皮皮一看箱子就懵了。
整個人猶如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那是她給沈周越的箱子,裡麵裝的都是準備應對逍遙的迷藥,就在剛剛,她還在沈周越房間裡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