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葉斟茶一杯,遞到沈清月手上,耷拉著眼皮道:“夫人,從今以後就這樣了麼?”
沈清月不言不語,自她懵懂無知起,族中長輩和繼母都教她溫婉順從,容忍大度,現在出了這樣的醜事,個個都坐視不理,她能怎麼辦。
春葉重重地跺了一下腳,紅著眼眶道:“明明是夫人受了委屈,底下的人憑什麼說是夫人心機深沉!他們憑什麼說夫人咄咄逼人不給奸生子留活路!府裡的夫人太太們,竟也不來安慰夫人,還奚落夫人不聽勸告,落得個險些被休的下場!”
抹了抹眼淚,春葉哽咽道:“還有大老爺和咱們老爺,為什麼不替夫人做主,反倒為了五姑奶奶跟她肚子裡的孽種,在大廳裡訓斥夫人不識大體,不知妥協。夫人,分明是張家人錯了啊……”
接過彩釉的茶杯,沈清月擱在桌上,微微低頭,視線落在鬥彩花紋上。
前事無補,耽溺於往事並沒有任何作用,她抬頭不疾不徐道:“彆哭了,把我的繡繃拿來。還有,以後在沈家記得改口,不要再叫我夫人了。”
生母早逝,繼母狹隘,父親從不關心她的事,沈清月能爭取到和離,拿回嫁妝,已是最好的結果,再鬨下去,沈家的長輩該厭棄她了,到那時她隻怕真的隻有死路一條。
春葉也無可奈何,隻得乖乖把繡麵精致的繡繃送到主子手裡。
沈清月雖然於人事遲鈍,學東西卻很快,一手顧繡出神入化,她名下鋪子裡的秀娘,每一旬便效仿她一副繡作掛賣,短短幾日就能告罄。
沒了良人,不能再沒了金銀財富傍身。沈清月立刻投入到手中繡活,不再去想烏七八糟的事。
不知不覺,沈清月繡到了天黑,她把手中針線放到笸籮裡,吩咐丫鬟擺飯,吃完飯在院子裡散步消了食,便洗漱入睡。
沈清月如今身邊信任的人僅有春葉一人。
春葉白日操勞,須得好眠,沈清月便沒有安排旁人值夜,獨居房中。
深夜裡,庭院靜謐,沈清月熟睡之際翻了個身,側躺而眠,忽夢見自己落入水中,不能呼吸,隨後當真被憋醒,迷迷糊糊才驚覺層疊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蓋住了整張臉!
掙紮之下,沈清月胡亂抓住了歹人的衣擺和腰間的佩飾,卻始終掙脫不了,反而被玉佩突出的一角紮了手心。
不出半刻鐘的功夫,沈清月便動彈不得,魂歸西天。
沈清月到死也不明白,為何她都爭取到了和離,維護了沈家的名聲,沈家人還覺得她是家族恥辱,不肯放她一條生路。
若生來便是注定是這般命運,父母親又為何要將她帶到世間。
紅顏多薄命,沈清月死不瞑目,含恨而終。
她“自縊”的消息很快就飛竄京中。
張軒德剛剛知道的時候,根本就不相信,直到沈家給了沈清月一場尚算體麵的葬禮,他去上了幾炷香,親眼看到丫鬟春葉撞死靈堂,才真正地意識到,陪伴了他七年的女人,的的確確永離人世。
在後來的日子裡,張軒德看到家裡理不清的爛賬,便會想起沈清月,想起她大方地拿出自己的嫁妝補貼家用的舒心生活。或是新妻不許他納妾的時候,他也會懷念沈清月大度能容的乖順模樣。
恰逢沈清月的忌日,張軒德瞞著妻子,去沈清月的孤墳祭拜。沈清月聲名敗壞,想來也無人祭奠她。這也算他念及沈清月往日好處,大度行事。
張軒德卻不曾想,他到了墳前。沈清月的墳邊早留下了幾道馬蹄印,墳前更擺好了幾束紮好的梅花,還有十分珍稀難見的綠萼梅和罄口梅數枝。竟都是沈清月往昔喜愛卻難得的花。叫人先了一步上墳,他這番舉動倒有些自以為是,張軒德頓覺羞惱,隨又將念及的那點好拋到腦後去,速速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開文啦,希望給大家看的都是質量文,所以耽擱了這麼久。
沒啥強烈的個人風格吧,就是虐渣打臉甜爽文,大家喜歡就跳坑,不喜歡就隔壁《貼身丫鬟》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