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疾不徐地捧起茶杯,道:“我知道了,此事我已放在心上。”
說罷,老夫人呷了口茶,眼神晦暗不明,神色莫測。
到底是沈清月的片麵之詞,老夫人還不至於立刻就聽信了,許是小姑娘之間因子虛烏有的事吵鬨幾句而已,她還沒心思去管這等小事。
沈清月起身福一福身子道:“孫女告退了。”。
老夫人微微頷首,沈清月便離開了,她剛走沒多久,丫鬟便進來稟道:“老夫人,陶姑姑來了。”
陶姑姑是老夫人身邊的鄭媽媽舉薦來的,正好鄭媽媽在院子裡,她便親自去迎接。
鄭媽媽臉上帶著笑容,輕聲細語地說:“老夫人正好還沒歇息,正好你過去同她老人家說幾句話。”
陶姑姑微微一笑,道:“那我倒是來的巧了。”
“可不是麼。”一麵說著,鄭媽媽一麵打起次間裡湖藍色的綢布簾子,笑著把人帶了進去。
老夫人扶著丫鬟的手坐起來,淡笑道:“姐兒們的女紅現在學到哪裡了?”
陶姑姑垂首回話,道:“已經開始學山水和人物像了,小娘子們都很聰明。”
老夫人“哦”了一聲,道:“都學的挺快,陶娘子費心了。”
陶姑姑笑一笑,道:“本是妾身職責所在。”剛說完笑容就淡了,她又道:“不過有一件事老夫人容稟,雖不是妾身分內之事,但妾身在府上授藝,知道了就不能置之不理。”
陶姑姑是鄭媽媽推薦來的人,小娘子們平常的學藝情況,老夫人偶爾會過問一下,這就代表,她是老夫人認可的人,便有一些資格管向主家稟報小娘子們的私事。
老夫人抬了抬眼皮,道:“你說便是。”
陶姑姑猶豫為難之下,到底是說了,她道:“今晨我去時,聽到小娘子們在談論,說是沈二娘子私送男子荷包……私以為,如此不妥。”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次間裡也愈發靜謐無聲,唯有一縷乳白的青煙嫋嫋。
“嗯……”老夫人閉上眼,聲音輕輕的,尾音拖的很長,她猛然睜開眼,精光矍鑠,道:“這話是誰說的?”
陶姑姑垂首道:“慧姐兒說的。”
老夫人心下一沉,事情都傳得這麼廣了?原來沈清月說的竟然是真的!她吩咐道:“去,把慧姐兒都叫來。”
沒多大會兒功夫,沈清慧就來了,她原本步子從容淡定,麵上一絲驚慌也沒有,卻在看到陶姑姑之後,變得惶惶不安,雙手緊緊地揪住袖口。
沈清慧在毯子上跪下行禮,老夫人沒有叫她起來的意思,冷聲問問:“慧姐兒,是你說月姐兒給張小郎君送荷包了?”
沈清慧餘光掃了陶姑姑一眼,揪著衣裳低聲道:“沒、沒說。”
陶姑姑麵色一變,眉心突突地跳,道:“慧姐兒,今日在繡房,你可是明明白白地跟我說過這句話的!”
老夫人皺著眉,失望地看向陶姑姑,隨後聲音愈發森冷地問沈清慧道:“無憑無據的事,你聽誰說的?”
沈清慧漲紅臉,根本不瞧陶姑姑,她噗通一聲,跪下道:“老夫人,這話是妍姐兒告訴我的……她說是張公子親口說的,二姐私下裡送了鴛鴦荷包給她。”
都這個時候了,沈清慧可沒想著要一力承當。
老夫人麵色黑沉,當即著人去叫沈清妍、沈清月和張軒德過來對質。
穿柳堂。
沈清妍正神色匆匆地跟丫鬟說完話。
荷包的事,她總覺著不對勁,昨日她分明聽哥哥們傳的有鼻子有眼的,聽說張軒德確實是得了顧繡的荷包,甚至還在眾人麵前炫耀過了,怎麼今日荷包又回到沈清月手上了,她得問清楚!
沈清妍吩咐了丫鬟去園子的角門打發了門房,收買個小廝去族學裡帶話給張軒德。
正好快到要用午膳的時刻,族學裡的學生們下了課,小廝及時把話遞了出去。
沈家園子角門的小廝常常幫內宅的主子跑腿,族學的學生大多是認得的,那些人一看小廝是來找張軒德,便紛紛打趣道:“軒德,沈二姑娘又給你送東西來了?”
眾人七嘴八舌的,張軒德心裡飄飄然,仗著荷包還在手,臉上掛著得意之色,嘴上卻道:“彆聲張嘛!”
沈家四房嫡出的哥兒,沈清慧的胞兄沈正越道:“我家二妹最是性冷,軒德你可真有一手。”
又有人攬著張軒德的肩膀,笑道:“聽說沈家沈二是最漂亮的,軒德你說說看,是如何俘獲她的芳心的?”
說了第一句謊話,第二句也就變得不那麼難以開口,張軒德道:“說句不怕得罪各位的話,你們沈家的爺們兒那是個頂個的出色,可是姑娘就欠了些教養,不知道矜持,看到個軒偉的男子就往上貼。我那是根本就沒主動去勾她,若是主動勾了,又豈止是送個荷包的事兒?”
一陣哄笑,那幫人擠眉弄眼地追問道:“不是送個荷包的事兒,那還能有什麼事兒?”
張軒德但笑不語,但大家都是男子,他這般形容,反倒能讓人想得更多更齷齪的畫麵。
這廂還沒鬨完,沈家又來人了,是老夫人院裡的丫鬟,請沈正越他們幾個哥兒同張軒德一起去府裡說話。
老夫人可是極少派人來族學裡的,幾人很是愣了一會兒才隨同丫鬟進府。
到了永寧堂,幾個哥兒沒了在族學時候的喧囂,個個屏息凝神,不敢說話。
進了次間,大房兩個庶出的哥兒,四房的沈正越,以及張軒德,烏壓壓地站滿了一屋子,沈家的幾位涉事的三位小娘子也都在場。
次間裡,小郎君們同老夫人行了禮,就見她黑著臉,點名問道:“張家小郎君,我沈家好心好意讓你同哥兒們一道在族學裡讀書,你不知感恩便罷了,緣何紅口白牙汙我沈家閨女的清名!”
沈家的小郎君個個瞪大了眼睛望著張軒德——你他娘剛才都說的話竟然都是胡編亂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