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轉身看著老夫人無奈笑道:“確實與我的荷包看似相同,不過老夫人請看,這兩個荷包乍然看去很像,但一個是顧繡,一個卻是蘇繡。”
她雙手捧過去,請老夫人細看。
內宅的女人沒有不學女紅的,即便老夫人年紀大不做針線,繡技種類的不同她還是能看出來,她招手叫來鄭媽媽一道看。
老夫人看著繡麵直點頭,隨後抬頭嗬斥張軒德道:“這分明是蘇繡,你卻說是顧繡,張家郎君,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張軒德目露驚詫,掃了一眼荷包,很快就反應過來,辯解道:“怎麼可能……明明像是……顧繡。”
確實如此,不看繡法,光看顏色樣式,兩個荷包看起來絲毫沒有差彆。
沈清月微抬眼尾,神色冷漠地看著張軒德,反問他:“你說,這荷包我為什麼要送給你?”
“自、自是、是為了向我表明心意……”張軒德心虛,說話的時候底氣並不是十足。
沈清月斥道:“簡直厚顏無恥!”她利落地旋身朝老夫人道:“不是孫女自譽,這蘇繡的繡技,連我的一半都不上。”
老夫人不住地點頭,沈清月所言不假,蘇繡確實遜一籌。
鄭媽媽登時明白過來,板著臉質問道:“倘或小娘子為了示好才送給你,她明明能繡更好的東西,卻送次品給你,這是為著什麼?為著自取其辱?”
是了,姑娘家的若真想向心上人表白,巴不得送最好的東西給對方,怎麼會送次品。
張軒德啞口無言,喉結聳動了半晌才道:“確實是沈二姑娘贈與我的!否則兩個荷包的花樣子怎麼會分毫不差!”
沈清月退開一步,與張軒德拉開距離,同老夫人道:“老夫人,不知是誰模仿了我的花樣子這樣陷害我。但繡技如筆跡,不同的姑娘繡出來的繡麵,風格也不同,小郎君不懂,正好請陶姑姑在,她繡技高超,不若請她辨一辨,自有結論。”
眾人立刻看向陶姑姑,她麵色尷尬得滿臉通紅。她告的狀,這會子卻讓她自己來打自己的臉。
老夫人沉思了一會兒,才道:“那陶娘子便瞧一瞧吧。”
老夫人都發了話,陶姑姑麵色羞愧地從鄭媽媽手裡接過了兩個荷包,低頭細致地觀察起兩個荷包,如鄭媽媽所說,荷包用的料子、花樣子,乃至配色都一模一樣,可是這針法……她瞪大了眼睛,緊緊地捏著荷包,表情僵硬道:“這……這……”
她硬著頭皮對比了好幾遍,才艱難啟齒:“張公子這一個,確實不是沈二姑娘所繡。張小郎君拿來的荷包排針細密,針腳短。沈二姑娘的荷包是刻麟甄與鋪針結合繡成,繡線錯落有致,層次分明,針腳長。前者簡易,後者複雜精致,兩者風格完全不一樣。小郎君的這一個隻是普通姑娘繡就的,不過針法卻像是……”
老夫人連聲追問:“像是什麼?”
陶姑姑腦子裡早就想過無數種可能,但她卻沒想到,會是這一種情況!
她瞪圓了眼睛,硬著頭皮,聲音澀啞道:“老夫人,妾身以為,這是妍姐兒繡的。”
陶姑姑不想承認,但是沈家任何一個熟悉沈清妍和沈清月繡技的長輩仔細辨認,都能看得出來,她根本不能說謊!
張軒德失措地搖著頭,道:“不、不……”
沈清妍猛然站起來,眼睛睜得圓圓的,聲音尖銳道:“不可能!這就是分明是沈清月送給張表哥的!”
老夫人定定地看著陶姑姑,道:“陶娘子可敢肯定?”
陶姑姑點了頭篤定道:“針法可以變,風格和水平難變,我見過沈二姑娘和妍姐兒的不少繡品。我敢保證,至少這絕非出自沈二姑娘之手……”
沈清月揚唇淺笑,她這個年紀顧繡已經很好,但是前一世經過又七年的鍛煉,她在做繡品生意的時候融百家之長,一手繡技已然出神入化,莫說仿照沈清妍的繡技,便是步武高手,她也能做到天衣無縫。昨夜她挑燈夜戰,便是為了栽贓嫁禍。
事已至此,便算是有了定論。
小郎君們一片嘩然,倘或沈清月贈他荷包是事實,道一句風流也就罷了,若是編造的,那便是毀人清譽,蓄意殺人,是最令人不恥之徒的行徑!
張軒德腦子轟然作響,喉嚨乾澀,訥訥無言,腳跟不穩,往後退了幾步,半晌才道:“這、這荷包……”
是沈清月給顧先生的,怎麼成了沈清妍送給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