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守孝耽擱了,不過他今年就要下場,他同宗顧家,應當會替他操心此事。對了,表弟,你今年可要下場?是回浙江還是在京中?”
周學謙答道:“我是京衛籍,一直未改,可在順天府應試。”
沈大一笑,道:“你我還是同科了。”
周學謙忙說不敢,沈大已經中了幾年的秀才,他則是前麵才中。
二人說著,便分道揚鑣,周學謙回了院子,沒多久周夫人也回來了。
母子在房中敘話,打發了下人。
周學謙見周夫人麵有疲倦之色,問她可是累了。
周夫人扯著嘴角道:“京中夫人們比台州府的夫人們難應付多了。”
周學謙深以為然,沈家在京中還不算什麼厲害人物,但同輩兄弟,有一兩個翹楚,著實令人驚豔。
周夫人壓低了聲音道:“來之前我還擔心的很,沒想到沈家果然烏煙瘴氣!自家人跟自家人鬥來鬥去,她們妯娌不和,倒叫外人看了笑話,幾個姐兒也不安分,沒教養。”
周學謙皺眉道:“四妹妹也是如此?”
沈清舟明明乖巧,而且雙親很好,至於沈清月……他放在嘴邊,心想到底不熟,卻不好提起。
周夫人鬆了眉頭,道:“舟姐兒很好,還有月姐兒也是個可憐人。”
周學謙眉頭微動,問道:“什麼意思?”
周夫人本不想叫周學謙摻和內宅之事,不過同在屋簷下,她怕兒子不小心攪和進去,便將今日之事說了,又特意囑咐道:“你可不許廝混內闈,否則叫你爹曉得了……我可管不了你!”
周學謙了解到沈清月的同情,不禁神思恍惚,低聲道:“生母早逝,繼母繼妹,二妹妹是有些可憐。”
周夫人臉色柔和一些,道:“可不是麼,我瞧著都有幾分心疼,我若生個這樣好的女兒,還不捧在手心上疼愛?”她神色微凜,看著周學謙道:“你現在不準想那些心思,你祖母身體還不知撐到幾日……”
周學謙端起茶杯,垂下眼皮道:“母親多慮,親戚一場,血脈相連,兒子才心生同情。”
周夫人還是很放心的,畢竟在台州府,周學謙雖待人謙和有禮,卻從未見過他和哪個女子過分親近過,兒子很分得清輕重,沒道理到了京中就變了。
母子二人敘過內宅閒話,便說起了正經事。
周夫人問他:“可去過那邊了?”
周學謙點著頭道:“去過了,大人已經知道我們來京中了,不過祖母身體堪憂,父親調職之事,還是等一等再說,左右大選日子還沒到,著急也無用。”
周夫人知道是這個道理,她看著周學謙道:“你舉業的事我也很擔心,我聽說沈家有個先生很厲害,尤其擅做八股文。”
周學謙手一抖,揚眉問:“您說的是顧淮顧先生?”
周夫人連聲應道:“就是他,你可見過了?可有交流學術?”
“……見過了,交流了。”周學謙順便將周夫人剩下的話也答了:“他學問很好,眼光獨到,評文一針見血。”
周夫人十分心動,不過眉頭卻蹙著,道:“可惜聽說他今年也要下場,若中得舉人,怕是再不會在沈家教書,倒是你運氣不好了。”
“……”
就讓他運氣差著吧。
“你也不要耽誤學業,自己在院子裡讀書,或者有問題找兄弟們相商,你大表哥二表哥還是可以交往之人,借他們的光,叫顧先生點撥幾句,再以禮謝之即可。”
“……”
周夫人還惦記著一件事,她道:“你外祖母留下的那副顧繡,終於可以找人修補了,不過我也不識得什麼人,我得空去問一問你大舅母提過的那位在沈家教蘇繡的陶娘子,有沒有熟識的人,你若有空出去了,也替我留意京中繡坊,有沒有厲害的秀娘可以修補的。”
周學謙莫名就想到了沈清月,他思及母親性子,又怕表妹年輕,技藝不夠精湛,給她添了麻煩,便並未提出,應下之後,回房休息去了。
雁歸軒。
沈清月正在下棋,今日的一盤棋,她下的有些不滿意,因為手生,有些步子走錯了,雖然後來圓回來了,還是存有瑕疵。
她正左右手博弈,複原棋局,丫鬟春葉進來道:“姑娘,林媽媽來了。”
沈清月頭也不抬,問:“這麼快她的傷就好了?”
沈世興再怎麼書生氣,到底是個大男人,那心窩上的一腳,踹得可不輕。
春葉笑道:“誰知道她皮糙肉厚的呢!”
沈清月淡聲道:“帶她進來。”
“是。”春葉出去領了人進來。
經了上一件事,林媽媽在雁歸軒裡已經沒有了威信,丫鬟們都很服沈清月,再見她如同瞧見影子一般,視而不見。
林媽媽是會審時度勢的人,見自己在院中失勢,不再耀武揚威,立刻今兒換了一副哈巴狗的樣子來討好沈清月。
她站在屋子裡,一臉誠懇地同沈清月道了歉,說自己如何如何有眼無珠,見對方無動於衷,便道家貧,又抹著眼淚訴苦。
沈清月放下棋子,抬頭看林媽媽道:“下不為例。”
林媽媽忙不迭應話:“下不為例!”
待她出去之後,春葉噘著嘴看著抖動的細布簾子,恨不得追出去打林媽媽一頓。
沈清月覺得好笑,就勸道:“得了,過來說話,狐狸不可能永遠夾住尾巴的。”
林媽媽也就安分一時而已。
春葉雖然知道,但還是厭惡林媽媽。
次日,沈清月正要去給沈世興請安,卻在路上碰到了陶姑姑,看樣子,陶姑姑仿佛是特意來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