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柳氏並不希望吳氏被送去莊子上, 若吳氏走了, 她就要親自出手對付沈清月,那便容易留下把柄。
所以柳氏想派人去弄醒林媽媽, 好提點林媽媽兩句, 還吳氏一個“清白”。
可惜林媽媽還是沒醒,而且沈清月的人一直守在林媽媽屋子裡,柳氏的人不大好動手。
柳氏不願惹一身腥, 她悄悄讓人放了話給吳氏, 說林媽媽就快醒了。
吳氏受了驚嚇, 孤立無援之下, 跑去找柳氏求救。
柳氏打發了丫鬟出去, 吳氏登時就哭了, 她一邊用帕子擦眼淚, 一邊責怪柳氏:“若不是我白擔了養牡丹的責任, 哪裡會鬨這麼多事,林媽媽醒來要是想冤枉我,咱們可就做不成妯娌了!”
吳氏話裡話外,似乎還有責怪柳氏的意思, 柳氏冷笑一下,卻並不計較這個, 隻道:“你要怕她亂說話, 你就讓她彆亂說就是了……”
“我難道沒有想法子!月姐兒的人守著院子, 除了林媽媽的兒子媳婦, 我的人要是靠近, 老爺心裡不就坐實了我的罪名?”
柳氏直直地看著吳氏沒有說話。
吳氏忽然想起了什麼,說著說著,止了哭,她喃喃道:“她的兒子媳婦……”
柳氏見吳氏明白過來,便婉言安慰道:“不是你做的,你就彆怕,林媽媽不至於亂咬人。”
吳氏哪裡還有心思跟柳氏說話,她擦掉眼淚,匆匆忙忙地走了。
柳氏輕蔑地看著吳氏的背影,慢慢悠悠地喝了半杯茶,茶湯微綠,幽香盈室。
林媽媽在灶上管事的時候就很霸道,自從她兒子娶了媳婦,就管到了媳婦頭上,她兒媳婦也不是個善茬,婆媳兩個關係早就不和。
至於林媽媽的媳婦有沒有膽子乾這件事,還得看吳氏的了。
當天下午,吳氏就著人買通了林媽媽的兒媳婦。有錢拿,還再也不用受婆婆的氣,兒媳婦答應的很爽快。
晚上的時候,林媽媽的媳婦喂她吃了一副藥,屋子裡一陣慘叫,整個院子都鬨起來了,待沈清月的人和同院的人過去瞧的時候,林媽媽已經一命嗚呼了。
林媽媽死的時候,沈家內宅早就落了鎖,沈清月得到消息還是第二天早上,她剛穿起薄薄的碧綠縐紗裙子,披散著頭發在妝鏡前梳妝。
夏蟬一聽林媽媽死了的消息,把沈清月的眉毛都畫歪了。
沈清月皺著眉頭,鎮定地拿帕子擦掉了眉尾多出來的黛粉,轉身問道:“死了?怎麼死的?”
春葉兩手攥著,紅著眼睛答道:“昨晚的時候,奴婢跟另外的一個丫鬟值夜,奴婢們就坐在門外打扇子,林媽媽的兒媳婦進去給林媽媽喂藥,她也不要幫忙。後來奴婢們就聽到屋子裡有叫聲,奴婢想推門進去,門卻被鎖了,奴婢連忙叫一個小丫頭叫了粗使的婆子過來,一起撞門,後來林媽媽的媳婦自己把門打開喊救命……奴婢們進去的時候,林媽媽瘋了一樣到處抓人撕咬,驚動了滿院子的人,沒一會兒林媽媽就倒地上沒氣兒了。”
沈清月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林媽媽是原本就瘋了,還是被她兒媳婦嚇瘋的?她又是怎麼死的?是嚇死的還是被她媳婦害死的?
春葉又不大確信地低聲道:“林媽媽的兒媳婦,應該不、不會是她吧……哪兒有人膽子這麼大,連自己的婆婆都敢害!”
沈清月緊鎖眉頭,林媽媽瘋了這個沒法追究了,畢竟她昏迷的時候就神神叨叨不知所雲,她吩咐道:“你叫人守在院子裡,打聽一下林媽媽怎麼死的。林媽媽這個時候死了不是小事,老夫人和大夫人一定會派人去查問的。”
春葉當即去了。
不過沈清月還是不敢太樂觀,若是柳氏去查,隻怕會手下留情。
柳氏至少和吳氏有一點一樣,那就巴不得她能出家做姑子才好。
隻可惜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根本沒法出麵沾惹這種事,這個時候如果身邊有個得力的媽媽就好了。
沈清月轉過身,叫夏藤給她梳了個圓髻。今兒不出門也不見客,周學謙也不在,她便隻畫了眉毛,口脂都沒有抿。
待她梳妝完了,就拿了一把剪子在廊下避風處修剪白蘭花,這白蘭花沈清月才換過盆,剪去了腐爛的根,也沒有再精心修根、剝泥球,隻稍添了些土,一指長的小白蘭又長得亭亭玉立,芳香四溢,等花開好了,摘下來用
春葉急急忙忙地回來稟道:“姑娘,林媽媽的死查不了了。”
沈清月手腕一滯,問道:“怎麼回事?”
春葉道:“林媽媽的兒子媳婦不肯讓仵作查,說想讓林媽媽入土為安。”
沈清月手上力道重了一些,一不小心剪掉了一個剛露出點點乳白花瓣的花苞,花朵落在地上,沾了塵土,臟汙了一些。
生老病死,人間大事,沈家雖是林媽媽的主家,卻也不能做這樣違背人倫的事。
沈清月握著剪子的手勒出了紅痕,她淡聲吩咐道:“讓那幾個小丫鬟都回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