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麵色冷淡道:“吳表哥隻要自己心中乾淨就好,不用擔心我。”
吳鴻飛歎了一口氣,麵色為難地衝著沈世興作揖道:“還輕姑父與諸位兄長們,鑒定一二。”
沈清月不恥吳鴻飛的行徑,看都再看他一眼,便將視線移畫上,期間,她正好掃過顧淮站住的地方,他微亮的眸光十分犀利,像鷹隼一般……他又在看她!
她本來是盯著畫,又怕自己看錯了,抬頭又朝顧淮看了過去,卻見他的眼睛也望著畫去了。
沈世興抬了抬手,道:“正好你們好像都很懂道山真人的畫,那就一道來看一看罷。”
沈清月回了神,蹙了蹙眉,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看到顧淮,總是容易多想……他不會在看她的吧。她聽說過,顧淮不怎麼喜歡親近女人,倒不是因為他喜歡男人,而是因為他的心思從來都是放在舉業上。
她一點也不奇怪,顧淮前世年紀輕輕就入了內閣,這樣的男人,必定心懷天下,怎麼會情係兒女情長之事。
想來是她想多了。
沈清月定一定神,也朝畫上看去。
幾位爺湊近了兩幅畫,不停地對比著。
沈正章對道山真人的畫比較熟一點,因為他覺得顧淮的畫和這位的畫有些像,他仔細對比了一遍,就道:“二妹妹的這一幅畫,筆墨輕重、濃淡、動靜的對比與襯托,恰到好處,比吳表弟這一幅畫要好一些,也更接近道山真人的風格,我覺得二妹妹的畫,倒是像真跡。”
吳鴻飛臉色有點兒難看,梗著脖子頂嘴道:“二哥哥看清楚,我這畫可是花了幾百兩銀子買來的!”
沈正章隻是就事論事,何況大家都好像認同了吳鴻飛的畫,否定了沈清月的畫,他不想那麼多人欺負二妹妹一個,才第一個開了口,眼下吳鴻飛辯駁回來,他便瞥了對方一眼,道:“凡事不是貴的就是好的,再說了,二妹妹這幅畫也許也不便宜,未必就是假的,你若要說你的畫是真的,拿出證據來才是正理!”
沈世興下了定論:“對,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都看看再說。”
這一下都跟炸開了鍋似的,好幾人都吵了起來,有的支持吳鴻飛,少有幾個認為沈清月的是真的。
沈世興倒還有些眼力,他道:“月姐兒的這幅畫的確要精致老道一些,鴻飛的這一副,細節處理的沒有月姐兒的好,不過道山真人的畫我不熟,卻也不好說……既然兩幅都還不錯,就算了吧,我都喜歡,便都收下了。”
真正懂畫的都看得出來,沈清月拿來的畫,細節處出彩得多,外行人看不出來,內行人卻是能夠看出來的。
眾人說了半天沒個結論,沈大道:“都彆吵了,請顧先生來說一說,他也極擅長花鳥畫,也許山水畫他也懂得一二,聽聽他怎麼說。”
站在人群後麵的顧淮,終於露了臉,長桌前的人,都自動讓開一條路,容他走過去。
顧淮大步走過去,也就掃了一眼,便道:“沈二姑娘的是真跡,吳郎君的這一幅,明顯是贗品。”
沈清月抬起眼尾瞧著顧淮,眼神裡帶著一絲絲期盼,他答應要來沈世興的生日宴,她才敢設下此局,他方才一直不說話,她都有有些緊張了,他這會子開了口,她心裡莫名安定了不少。
隻不過顧淮的話剛說完,水榭上就更鬨人了,吳氏和吳鴻飛麵色一白,牙槽都在發顫,顧淮是什麼人,今科解元,他都這麼說了,難道這畫真是假的?
有幾個爺們抹不開臉,又繼續為難起顧淮,卻不敢直接反駁他,隻嘟噥著道:“顧先生您也不能空口一說是真的就是真的……”
吳鴻飛連忙仰著脖子道:“說的是!不知道顧先生為何說我這明顯是贗品,你拿出證據來!”
顧淮睨了吳鴻飛一眼。
其他幾位爺們也用不善的眼神看向吳鴻飛,他們不認同顧淮的話是一回事,尊師重道又是一回事,沈家除了沈大和沈正章,他們還沒一個敢這樣直接跟他說“你你你”的,吳鴻飛這後生膽子也忒大了
顧淮到底幾位爺的老師,威嚴尚在,吳鴻飛脖子一縮,換了語氣,客客氣氣道:“還請顧先生拿出具體的說法來。”
沈世興也笑著問顧淮,道:“顧解元有何高見?”
若真要分出個真假,他當然希望沈清月的是真的,而且他很喜歡聽顧淮這樣有真才實學的讀書人說話。
吳氏絞著帕子……胸口大起大伏,開始恍惚起來,沈清月的真的是真跡?可彆是她一不小心買了真跡,換給了沈清月,那才是氣人了!
顧淮麵色稍霽,指著“道山真人”的印章,道:“道山真人的章子,最後那個‘人’子不和邊框連接,仔細看就能發現,真跡沒有連在一處,贗品是連在一起的。”
大家都趴上去看,果然如此。
還是要真正懂道山真人的畫,才看得出來這細微的差彆,顧淮涉獵真是極廣!
吳鴻飛煞白著臉,還不肯認,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才道:“這、這也不能說明,除非有道山真人另外一幅真跡對比,否則我的畫就是真的!”
顧淮表情淡漠地道:“哦,那真的不巧了,我送的也是一幅道山真人的畫,那就打開來對比一番罷。”
吳氏氣得仰倒,這位顧解元跟她犯衝嗎!
顧淮的禮物在沈正章的丫鬟手上,那丫鬟立刻捧著盒子上前,擱在桌上。
沈清月定定地看向顧淮,眼底藏著一抹審視,怎麼這麼巧,顧淮也送了道山真人的畫。
難道……顧淮是在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