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情不自禁地點頭,她的表情又凝重起來,道:“先不急著查人,這些東西,怎麼賠得起才好!”
怪隻怪她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沒事改什麼舊冊子,現在冊子上的字跡早糊得不能看了,她若再說新冊子有鬼,老夫人和沈世昌還能信她嗎?若傳出去,她的名聲可是徹底丟了!將來下人們,還有小輩們都怎麼看她!
可若是按新冊子的賠嫁妝,她手上可就真的拿不出一分銀子了,她這些年放印子錢賺來的錢,相當於全部賠給了沈清月,還真是替她費心保管十幾年,最後反倒要自己掏腰包!
王媽媽知道柳氏在糾結什麼,苦口婆心道:“事已至此,您還是先賠了罷!否則最後賠了夫人又折兵,您讓姑奶奶和爺們兒怎麼做人啊!”
柳氏如何不知道?她垂著淚,無力地讓王媽媽讓旺兒把錢收回來,她親自算了新冊嫁妝的價值,又去清點庫房的東西,賠給沈世興。
沈世興此時心裡還很忐忑,他回了萬勤軒,正好沈清月在等他,他就問她:“月姐兒,前五個物件對了,後邊的若是對不上,恐怕他們不會認的罷?”
沈清月一笑,道:“未必,若不認,再想彆的法子。”
她自己過手了七年的嫁妝單子,上麵的每一件東西她能不記得?不說所有的順序都記得,但是有什麼物件,她都記得一清二楚,柳氏看了那份冊子,便是拿舊冊出來對,也對不出什麼端倪,隻有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的份兒!
沈世興心裡忐忑,柳氏真會蠢到認栽?他不確定,眼下轉了話題,道:“既然你懂得打理,我這邊庫房還有些東西,你也拿去吧。”
沈清月點了頭,跟著沈世興去了書房後邊的倒座房。
沈世興的庫房鎖的死死的,經常不開,一進去,一股子灰塵味兒,沈清月忍不住用帕子捂麵,她放眼看過去,有些物件很齊整,像是很久沒有動過,有些動過的東西堆得很沒有章法,亂七八糟。
沈清月道:“父親您從來也不打理一下?”
沈世興麵紅道:“你母親那個性子,我不喜歡她動我的東西,我又懶得操心這些事兒,就一直放這兒了。”
沈清月無語,她走到放冊子的櫃子麵前,打開了冊子,正好看到沈世興從前送她的幾根簪子,明明都送給她了,冊子也沒劃去,若等個三五年,沈世興忘了這事兒,指不定還要算到哪個丫鬟頭上。
她拿著冊子道:“父親,這幾隻簪子,您一會子記得下冊。”
沈世興笑著道:“知道了。”
沈清月扶額……難怪老夫人有理由把她生母的嫁妝給柳氏打理,沈世興這樣,不丟東西真的是祖墳冒青煙。
沈世興指著一個緊鎖的大木箱子,道:“這就是了,一會子我讓丫鬟給你搬過去。”
沈清月用旁邊的鑰匙打開箱子看了一眼,東西相當簡單,和另一份嫁妝天壤之彆,她翻看了一下,還有一些留下來的書冊一類,她頓時生了興趣,她沒有見過生母,很想知道母親是什麼樣的人,有書冊留下,實在是太好了。
她沒急著立刻就看,關上箱子,鎖門離開,和沈世興往書房去。
沈世興好像回憶起什麼,有些傷感,眼角有些濡濕。
沈清月問道:“父親,我記得您這兒好像有母親的畫像,可否給女兒看一看?”
小的時候她偷偷見過沈世興看一個女人的畫像,她膽子小,沒敢多問,現在回想起來,父親該是在看蔡氏的畫像。
沈世興忽然哽咽了,道:“沒了,被吳氏給撕了。”
沈清月心頭一緊,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她又問道:“那您……給我講講母親的事吧,我想聽。”
沈世興沉默良久,沒有拒絕,他坐在桌前,癡癡地道:“你母親是很好的女子,她很有才情,人很單純善良……”
他說了些空泛的誇讚之詞,沒有一件具體的事,沈清月無從判斷她的生母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最後覺著索然無味,便離開了萬勤軒。
後來的幾天,嫁妝風波終究是傳了出去,不過傳的很隱晦,下人沒敢把話說死,隻是話裡話外有那個意思,吳氏和趙氏也鬨得厲害,老夫人不堪煩擾,柳氏也因賠嫁妝的事忙得不可開交。
管家的事,暫時落在了方氏頭上,沈清月和沈清舟兩個,也就正好跟著她學管家,天亮就去,天黑才歇下。
方氏講話總是輕聲細語,她同兩個姑娘講道理的時候還淺淺地笑著,言語入耳,令人如沐春風。
沈清月雖然早就懂得方氏說的東西,也依舊耐心聽著。
方氏有意教考二人,將沈家的賬冊給她們看。
沈清舟學的淺薄,還看不懂什麼,沈清月翻了幾頁,卻是慢慢看不出了不對勁,沈家的開支一年比一年大,這不算什麼,憑她的管家經驗來看,這賬冊記得根本不對,就好比蘇夫人來的牡丹宴,牡丹的開支就沒記上去,其他菜品酒水,實際價錢也明顯比賬麵上的大,難道都是柳氏自己貼上去的?
沈清月回憶了重生回來之後的一些事,一一對應著看了,柳氏還真的貼了不少錢,可照她這麼個貼法,柳家要不是有金山銀山,她怎麼貼得起?
柳氏管家這麼多年,嫁妝早該貼完了吧。
就算柳氏是動用了她生母的嫁妝,也是不夠的,柳氏的錢,到底從哪裡來的?
沈清月對柳氏背後乾的營生產生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