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筷子頓了一下,柳氏手筆夠大,京城很多鋪子一個月都掙不了一千兩,不過還算她有腦子,沒把錢放給一些缺錢救命的人。
福臨又道:“學生和京官都是要體麵的人,借出去的錢好收。學生們借了印子錢,就沒心思讀書了,那些小官借了錢撐場麵,也肯定會從彆處搜刮回來。”
這些顧淮都想到了,他能想到的,他估計沈清月大概也會想到。
福臨繼續道:“小的還聽說,近來沈家大夫人這兩日急著放了一筆大錢出去,有一千五百兩,說是隻借一個月,半月一期,還是九出十三歸,不論身份,要借便借。”
這是逼急了才會做的事,顧淮猜測,沈清月應該不止是從柳氏手上拿回嫁妝那麼簡單。
狗急跳牆,最容易出事,顧淮想了想,還是道:“你悄悄跟下去,不要插手。”
這廂顧淮主仆二人說完了話,羅媽媽也趕在沈家落匙之前連夜回了沈家,去雁歸軒裡同沈清月說了這些。
沈清月先前的震驚早就過去了,她眼下神色從容,道:“既是確有其事,就容易抓她把柄,正好她現在又發急借出去一大筆銀子,更好拿捏她。”
羅媽媽點了點頭,道:“那姑娘的意思是……”
沈清月道:“她這錢肯定不是自己拿出來的,我估計是找我大堂姐或者大嫂借的,所以急著借出去,又急著還回來,她既不挑人地借,就找個無賴去借,然後把事情鬨到家門口來,不要鬨大了,叫家裡人知道動靜就行了。”
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柳氏這回本身就冒險,出了事估計也不會往彆處想,即便她想了,一層層關係托下去,也很難追查到沈清月的頭上。
這樣一來,便揭露了柳氏的惡行,也不至於牽連到沈清月身上。
又過了好些日,沈清月一日早晨起來的時候,外邊下了一層小雪,白皚皚一片,白瓦灰牆,霧蒙蒙的天空,像橫了一條線在半空,她才恍然驚覺,臘月來了。
她回來都半年了。
春葉捧了個手爐進來,另外幾個丫鬟也都跟著進來,伺候沈清月洗漱,隨後又將箱籠打開,給羅漢床還有椅子都換了坐墊,又拿出一張毛氈出來,齊齊整整地疊放著。
沈清月冬日裡會畏冷,在屋子裡坐著不動的時候,手腳冰冷,非得蓋著毯子才行。
春葉把手爐遞給沈清月,又笑著道:“奴婢給姑娘做的鞋在房裡,姑娘稍坐,奴婢去拿。”
沈清月剛一笑,羅媽媽就打簾子進來了,她一見新的綢布簾子,多看了一眼,隨後進來,朝丫鬟們擺擺手,叫她們先出去,也坐在鋪了毛氈的羅漢床上,小聲道:“姑娘,事情辦妥了,今兒晚些等大老爺下了衙門,就有人過來鬨。”
羅媽媽辦事很快,而且穩妥,沈清月當然還是心中存疑,不過她也知道問不出什麼,說多了恐惹羅媽媽生疑,便耐心地等沈世昌下衙門。
臘月的寒風已經像薄刀子一樣,刮在臉上有些發疼,沈家宅子裡已經沒有幾個人在外邊走動。
日頭漸漸弱了,沈世昌終於下了衙門,他剛回家,就被人給撲倒了……
無賴借印子錢不還,被旺兒的人催債,索性找上了門來,柳氏放印子錢的事兒,就這樣傳到了沈世昌的耳朵裡,沈家其他的人,也都慢慢聽到了一些風聲。
沈清月叫廚房熬了暖身子的湯,她帶去萬勤軒。
正好沈世興剛從永寧堂回來,麵色沉鬱,低頭埋腦。
沈清月放下湯,隨口問了一句。
沈世興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本身他就親近沈清月,便同她說了:“你大伯母做了糊塗事,你大伯父鬨著要休了她。”
沈清月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大伯父會這樣對柳氏……畢竟柳氏的孩子都那麼大了。
沈世興歎氣搖頭,道:“你大伯母真是糊塗,怎麼能做那種事!”
放印子錢,沈家幾個爺們兒都沒敢做,柳氏一個內宅婦人竟然也敢做。
沈清月不予置評,柳氏太自私自利,不惜搭上整個沈家牟利,沈世昌要休她,也是合情合理。
不過柳氏和沈世昌這麼多年的夫妻感情了,也許沈世昌隻是一時氣惱而已,沈清月也很想知道,這件事最後會怎麼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