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娘子的那幅蘇繡明顯有敗筆,被永南郡主悄無聲息地給藏了起來。
永南郡主命人將兩幅繡作拎出來放在一起比較,有人道:“顧繡新鮮,鮮少見過,瞧著也是很精妙。這兩幅都很不錯。”
暖閣裡,沒看過沈清月繡作的人議論道:“郡主相中了兩幅顧繡嗎?!”
沈清月的水墨梅花,是怎麼入選的?!
張家和沈家結過仇,張寶瑩心中不快,冷哼一聲,道:“都沒長耳朵麼?‘顧繡新鮮,鮮少見過’,郡主圖個新鮮而已!不然誰選她!”
廳裡,永南郡主笑著點頭道:“顧繡咱們都不熟,我覺著單單看著都還不錯,一個配色好,一個繡得十分精美,倒不如兩幅都評為魁首好了,正好我這裡的翡翠鐲子有一對,分給兩個姑娘,再好不過。”
謝君嫻臉色僵了一會兒,臉上很有些掛不住,又將她和沈清月放在一個位置上!
張寶瑩不大不小地說了一句:“郡主沒得太顧沈家的臉麵了吧!”
倒不止是張寶瑩有意見,她母親錢氏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裡冒出聲音,道:“這顧繡既是繪繡合一,單看繡法可不行吧,既然繡法都不錯,再該從彆處論個高低才好。”
永恩伯夫人饒有深意地看向永南郡主。
永南郡主笑了笑,看向了胡小娘子的母親胡夫人,胡夫人是書香世家養出來的女眷,她的父親現任國子監祭酒,她的眼光,眾人都信得過。
丫鬟將帕子遞給了胡夫人。
胡夫人看完之後,本想客觀公正地說一句“粉蘭繡技很好,但還是墨蘭意境上佳”,一抬頭就看見了永恩伯夫人笑吟吟地看著她,對方帶笑的眼睛,藏著些深意。
胡夫人臉色微僵,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才好,倒不是說她不敢得罪永恩伯府,隻是沒必要為了沈家去得罪伯府。
花廳門口,丫鬟進來稟道:“郡主,世子爺和其他幾位爺領著顧狀元和幾位客人來了。”
胡夫人大喜,趕忙道:“正好!我對書畫早就生疏了,這顧繡典雅富有清韻,讓他們讀書人來評最合理。”
永南郡主問了一句:“三爺也來了?”
丫鬟答道:“來了。”
永南郡主笑著同眾人道:“就依胡夫人說的,叫他們讀書人評一評。”
永恩伯夫人保持著得體的笑,並沒有意見,她的女兒,難道還能輸給沈家的小娘子?
花廳門口壓過來一片人影,世子爺帶著顧淮等人來了。
世子爺領著人過來請安行禮,永南郡主拿著兩幅繡品,臉上笑色愈深,問世子等人道:“怎麼都來了?”
世子爺回道:“母親,兒子本是帶客人來,這幾個混小子要跟來,就一並來了。”他一側身,讓了位置給顧淮,朝永南郡主介紹道:“母親,這位便是今科狀元郎。”
顧淮上前一步,作揖行禮,他生得一表人才,舉止大方,永南郡主和胡夫人看著就喜歡,笑得眼尾壓不下去。
暖閣裡的姑娘也紛紛探頭出來看,謝君嫻擠不過去,隻能矜持住不看,又聽人小聲說顧淮長得好看,心癢得不得了,卻還是繃著臉,坐在椅子上,凝神聽著廳裡的動靜。
沈清月絞了絞帕子,顧淮來了!她一扭頭,身邊便是興致缺缺的胡小娘子……奇了怪了,胡家托了郡主替兩人說親,這位小娘子是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嗎?
廳裡,永南郡主同顧淮和舒家兩位公子道:“你們來的正好,這兒有兩幅顧繡,繪繡合一。因繡技都很好,我分不出高低,你們且替我看看,哪一副意境更好。”
世子爺笑道:“那就讓狀元郎先評評看。”
顧淮依言,雙手接了兩幅顧繡,左手邊的是謝君嫻的緞麵繡,右手上是沈清月的吳綾繡麵。
他看完了緞麵,再看水墨蘭花的時候,整個人都怔住了——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這墨蘭的氣韻運筆,和他的如出一轍!
顧淮失神的片刻,世子爺便問永南郡主:“母親,這是誰繡的?”
永南郡主卻瞧著三兒子答道:“兩個有才氣的好姑娘繡的。”
舒良衡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其中肯定有一個是沈清月的作品,他跨上前一步,摩拳擦掌,催顧淮道:“我說顧狀元,你還沒分辨出來麼!你若沒看出來,讓我瞧瞧!”
顧淮舉著墨蘭圖,篤定道:“此繡遠超粉蘭圖,雖下筆看似簡單,卻神清骨秀,□□滿繡麵,其幽香仿佛藹然達於外,繡技亦精湛,乃為上乘之作。”
世子爺等人也紛紛去瞧墨蘭圖,舒良衡摸了一下,細線層層起伏中,輕輕撫摸,描的花如同虛空,仿佛有著花神的靈氣,他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肅然道:“雖是寥寥一朵墨蘭,的確意境幽深典雅,為上上上佳之作。”
舒良衡抬頭笑問永南郡主:“郡主,您確定是姑娘是畫的,而不是哪位大師畫的?您不是會是故意來考問我們的吧?哈哈。這可沒考著我們!”
廳裡一下子安靜下來,胡夫人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永恩伯夫人緊咬牙槽。
舒良衡看著廳裡人有些異樣的神色,撓了撓頭,他難道猜錯了嗎?
暖閣裡的人麵麵相覷,好幾個人用質問的眼神,看著之前匆匆看過沈清月刺繡的小娘子——不是說沈清月繡得一般般嗎?這叫一般???
那幾個小娘子抿嘴不語,她們就是匆忙看了一眼……怎麼會知道那墨蘭有這樣的意境!
謝君嫻繃直了身體坐在椅子上,麵色蒼白,手裡的帕子早被她暗地裡扯得變了形。
沈清月到不意外,隻是覺得舒家的三郎,有點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