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撫上沈清月的手,道:“傻氣的很,謝什麼?”
沈清月補了一句,道:“也謝謝伯父。”
方氏笑容欣慰,她實在知道沈清月的意思。
方氏嫁進沈家是在沈清月出生之後,沈清月的身世,她原是不知道的,後來種種跡象表明,她是知道部分的,這事旁人不會說,自然是沈世文告訴她的。
沈世文畢竟是個男人,在衙門裡很忙,休沐時間少,又要應酬,內宅的事他管照不到,隻能托付給方氏。
家裡的侄子侄女裡麵,方氏最照顧的就是沈清月,一則是她自己心軟良善,二則是因為丈夫的囑咐。
這些沈清月心裡都知道的。
夜深了,沈清月應該要回去了,但她還坐著不想起來。
方氏便與她道:“舟姐兒的婚事退了。”
“我聽說了,這是喜事。”
方氏蹙眉道:“但是事情來得有些太及時了,我總覺著有些奇怪。我與你伯父都猜想,是不是有人和趙家有什麼過節,否則下手不會又快又狠。”
趙建安雖咬死了不認焦六娘是他外室,但焦六娘知道他身體上的一處特征,雖然後來趙家找了人證澄清說焦六娘是買通了人誣陷趙建安的,但趙建安還是惹了一身騷,風評敗落得很快。
沈清月眉心一跳,顧淮的手段當然狠!但她有私心,此事涉及她的家人,趙郎君有婚約在身還養外室,實屬活該。
她安撫方氏道:“趙家和永恩伯府是近交,以小窺大,永恩伯府敢做草菅人命的臟事,趙家恐怕也不是善茬,無意之中得罪了什麼人也很正常。您不要太謹小慎微了。”
方氏有些心安了,她淺笑道:“也是,索性兩家也沒有什麼關係了,我就不去操心了。”
沈清月這才起身回了雁歸軒。
夜裡的風有些冷,但她覺得吹在身上很清爽。
雁歸軒裡,燈還亮著,沈清月一進屋去,瞧見桌上還有半盞茶水,她問春葉:“誰來過了?”
春葉收了茶水,道:“老爺來過的,等了姑娘許久,修德院要落鎖了,他就回去了。”
沈清月盯著炕桌上留下一圈淺淡的印子,薄薄的一層蠟附在桌麵似的,隨後便如烈日下濕潤的綢緞,乾了之後了無痕跡,仿佛客從未至。
八月二十一,親迎的前一天,兩家的仆人這日早就忙碌了起來,宅院內外,處處張燈結彩,鞭炮之聲,不絕於耳。羅媽媽提前一天去顧家幫忙鋪床,計算好嫁妝怎麼歸整。
當天夜裡沈清月早早就睡了,次日天不亮就起來沐浴上妝,天透亮的時候,才堪堪穿好衣裳,上完了妝,頭飾卻還沒戴上去。
沈家之外,賓客迎門,顧家亦然,福順胡同被這兩家弄得一點站腳之地都沒了。
顧淮也起了個大早,顧三替他來待客,在他新房裡打趣他道:“兩家離得這麼近,你再多睡一會子也來得及,至於這麼迫不及待嗎?”
顧淮捏著拳頭沒有說話,他的眼神時不時往漏更處看,吉時還沒到。
顧三順著顧淮的視線看了一眼,隨即揮揮手打發了下人出去,抄著手笑道:“你說永恩伯看到你去沈家迎親會是什麼表情?”
永恩伯府和顧家以前是親家,當年顧淮母親病逝後,顧家不知道永恩伯所為,兩家還沒撕破臉,後來顧淮死裡逃生,顧家才知道永恩伯府的嘴臉,苦無沒有證據,當時又勢單力薄,為了不打草驚蛇,依舊沒有挑破。
往後的多年裡,兩家生意上有了糾紛,顧家才順勢和永恩伯府淡了聯係,仿佛是因為生意上的事才有了罅隙。
現在不同了,顧家羽翼豐滿,顧淮是朝廷命官,永恩伯府輕易動不了顧家和顧淮。
顧淮可以光明正大地以顧家連宗狀元的身份和顧家往來,他也可以堂堂正正地出現在永恩伯的眼皮子底下。
永恩伯府的人來不來,顧家和顧淮都不懼怕了。
顧三眼角眉梢都帶著快意的笑,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笑道:“我忽然覺著你娶沈二姑娘挺好的,怪解氣的!”
京城裡有機會壓過謝君嫻的,也就沈清月了,顧三樂見其成,若再能看到永恩伯見到顧淮的神態,那就更刺激了。
顧淮臉色冷酷,他對和永恩伯見麵之事,沒有任何期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