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慢慢地點了幾下頭,腦子裡終於記起來了,前一世永恩伯府被抄家,好像就牽扯了顧家的事,因那事傳出來的消息不多,又與她和張家沒有乾係,她不過略有耳聞,知道的不細致。
難道說……顧淮的身世,和永恩伯府也有關係?
顧淮的聲音沙啞了一些,他切齒道:“我的生母,是永恩伯第一位正房妻子,二十一年前去世的。”
他正好二十一歲。
沈清月不自覺地瞪大了雙眼,殷紅的唇微微張開,隨後擰眉問道:“那你……豈不是永恩伯的嫡長子?!”
顧淮艱難地點了點頭,他喉間乾澀,半晌才道:“這事隻有顧家人知道,永恩伯以前不知道,應該快要知道了吧。”
沈清月一下子還沒法反應過來,顧淮一介書生,怎麼還和永恩伯府扯上關係了,在忠勇侯府那日,謝君嫻故意放棄和舒三合奏的機會,卻在花廳裡搶奪風頭,未必對顧淮沒有意思……這、這、這簡直荒謬!
她很快也明白過來,顧淮母親去世多年,他卻能瞞著伯府的人活下來,恐怕他早就“死”過一次,難怪前世顧淮要對付永恩伯府……其中內情,隻怕曲折冤屈!
沈清月腦子裡很快就理出個頭緒來,伯爵之府和商賈結親,除了圖財不會有彆的緣故。
她的確沒有猜錯。
二十多年前,永恩伯府主動提出和顧家結親。
當時兩家人隻是略有來往,還沒到深交的地步。
但顧家當時還不像現在這麼富有,因勾搭不上宮裡的人,拿不到宮中的差事,又很受到京城商會中人的排擠,被人下黑手陷害,顧家的生意遇到了瓶頸。
永恩伯府的老夫人這時候派人來試探,並且答應給出好處,顧家便動搖了。
顧淮的母親顧秋水聞說永恩伯年輕俊俏,文武雙全,尚未娶妻,也十分心動。
顧家到底是高攀,便在永恩伯府的暗示之下,給了顧秋水豐厚的嫁妝,田莊鋪子不計其數,光是現銀都有幾萬兩,這也幾乎掏去了顧家大半的家底。
兩家結了親事之後,永恩伯府與顧家來往愈發密切,老伯爺替顧家行了便宜,顧家也沒有讓人失望,依靠著伯府的關係,加上自家的經營手段,躲開了很多坎坷,發展壯大顧家。
顧秋水與永恩伯一開始也很恩愛,夫妻二人成婚第一年就有了個孩子,但是那個孩子沒保住。
顧家和謝家畢竟是兩家人,顧家給謝家的好處有限,謝家的貪心卻沒有限度,謝家試探過顧家,卻沒有得手,也僅此一次,永恩伯就再沒有越矩過,依舊和顧家和和睦睦地相處著。
矛盾似乎消失了。
兩家結親的第二年。
顧秋水才知道永恩伯有個情投意合的表妹,他的表妹和離沒有住處,賴在了永恩伯府老夫人膝下。
顧秋水自幼耳濡目染生意場上時,她的防備心不輕,她一防表妹,二防伯府的人覬覦她的嫁妝。
但再多防備,也防不過日日對她甜言蜜語的枕邊人陽奉陰違。
永恩伯平日裡對顧秋水聞言軟語,耐心體貼,絲毫不露破綻,他身邊連個妾侍都沒有,兩個人如膠似漆,不輸新婚之初。
顧秋水也漸漸不將表妹放在眼裡,隻專心養身子,要孩子,她死也想不到,自己會死在生顧淮的時候。
她的嫁妝,也全數記在了小顧淮的名下。
永恩伯替替原配妻子守製的半裡年,與表妹珠胎暗結,但他根本沒有娶她的意思,便一直與表妹猶豫說,娶她恐怕對孩子不好,將與她的親事一退再退。
表妹又聽說肚子裡的是個男胎,顧淮自然而然成為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永恩伯斥責過表妹的行為,但他的話從來隻會激怒他的表妹,而不會震懾住她。
顧淮身邊得力的嬤嬤早就被全部打發了,隻剩下一個不起眼的嬤嬤,他畢竟是個孩子,哪裡承受得住吃人不吐骨頭的內宅手段,他不到一歲的時候房裡著火,“死”在了伯府。
那一晚上伯府很亂,永恩伯以為是他表妹的手段,他當然不知道實際上是顧淮身邊的嬤嬤順水推舟為之。
嬤嬤求上顧家安排一切,夜裡送發高燒的顧淮連夜逃回了顧家的莊子。
顧淮命好。
正好遇到顧家莊子上有對夫妻沒了個孩子,也是不到一歲的孩子,他便養在了養父母的膝下。
二十年來,顧家今非昔比。
顧淮也不負眾望,得中狀元。
這些年來,顧淮的養父母疼愛他的同時,待他更多的是尊敬,他打小就知道,自己和旁人不同,遂早慧。
當年的事,顧家的人在他十一二歲的時候,就告訴了他。
永恩伯府是伯爵之府,輕易難以撼動,顧淮是帶著抱負和仇恨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