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爺們和女眷們飯後說說話的功夫,時間便消磨到未時末了。
初秋天氣,臨近半下午,太陽都很薄涼,有時又被烏雲遮蓋住,薄光打在身上,再刮起一陣風,冷得肌膚發寒。
沈清月和大太太說完話,從大太太房裡出來,準備去老太爺院子裡找顧淮,順便和顧老太爺辭彆。正好顧淮也從顧老太爺處出來,準備在大太太的院子門口來接她,他為了快些去,抄近道從顧三的院子裡過,很快就到了大太太院子的後門,結果和走甬道的沈清月錯開了。
顧淮聽大太太說沈清月到老太爺那裡去了,估摸著都快到了,他又原路返回去追。
其實沈清月沒走那麼快,他反而比沈清月先一步到了去老太爺院子的甬道上。
沈清月遠遠地走在後麵瞧見了顧淮,心中頓覺奇怪,怎麼看背影,顧淮像是又要回老太爺院子裡去似的,她略加猜測,心想顧淮可彆是為了接她,來來回回跑了兩趟了吧!
春葉也瞧見了顧淮,她小聲提示沈清月。
沈清月也不能裝沒看見,她便快步走過去,離得近了一些才開口喊:“……懷先。”
她聲音不大,因為第一次喊他名字,陌生又熟悉,好像有奇怪的東西從口中脫出來,喊完之後臉頰都是麻的,心也跳的很快。
顧淮卻不陌生,這般熟悉的聲音,叫出了他的名字,於他而言,有異樣的吸引力。他淡笑著回頭,站定一會子,一手橫在腹前,望了她一眼,才大步走過去,胸口微有起伏,道:“我還以為你先到的。”
沈清月莞爾,他果然是來接她的,她盯著他有些濕潤的額頭,道:“我走得慢,你是跑來的?”
顧淮道:“沒跑。”
沈清月一笑,沒跑怎麼會熱得快要出汗了,身上還散著淡淡的酒味兒,她在風裡走這一會子,還覺得冷呢。
她道:“去給老太爺辭行了再走吧。”
顧淮搖首道:“不用了,老太爺睡了,這就走吧。”
沈清月應了一聲,大太太派來的丫鬟又在前麵領路,帶著他們往二門上去。
夫妻兩個坐上馬車,往家去。
顧淮中午喝了酒,身上酒氣重,他怕熏著沈清月,故意坐得有些遠,話也沒敢多說。
沈清月見顧淮沒有在打盹,就主動跟他說話:“幾位太太是很好說話。”
至少表麵上是這樣。
顧淮點了點頭,掛著笑容道:“等回去了我還有件事告訴你,你肯定想知道的事。”
沈清月好奇地笑問:“什麼事現在不能說嗎?”
顧淮眼睛明亮,低聲地問她:“你難道不怕熏?”
沈清月挑了一下眉,問道:“什麼熏?”
顧淮攬著沈清月的肩膀,往懷裡一帶,沈清月一個不防,倒在他身上,隻好用雙手抵在他的胸膛上,這才將他身上的酒味兒嗅得明明白白。
沈清月聞著酒氣,臉頰燙紅……靠這麼近聞,才聞到略濃的酒氣,但顧淮喝的酒很清香,而且他貌似喝並不多,並不多難聞,反而有淺淡的香氣。何況剛才坐那麼遠,時有時沒有的,怎麼會熏著她。顧淮難道是為了這個緣故,才刻意坐那麼遠?遠到他們兩個人之間可以再加一個人。
顧淮放開了沈清月,往車壁上一靠,抱著臂,闔眸啞聲問她:“熏著了沒有?”
沈清月坐回去,眼睛彎如新月,道:“你以為你喝的是大蔥水嗎?”
顧淮驀然睜開眼,凝視著她,隨即唇角揚著,又問她:“不熏啊?”
沈清月搖搖頭,耳廓上也爬上了紅色,她攥著帕子,心裡在想,顧淮是故意的。
顧淮坐直了身體,從懷裡摸出一張東西,一本正經道:“你瞧瞧。”
沈清月一低頭,就看到“當票”兩個字,她眉頭微微一蹙,立刻拿起來看,紙上明明白白寫著當鋪地址,還有典當人按下的手印。
當鋪的地址可巧離永恩伯府不算遠,而典當人的名字,像個丫鬟的名字,不是個正經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