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起身去拿毛氈,又揮手叫下人們出去,她親自替顧淮蓋上,看著他沉靜的眉眼,嗅著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兒……果然是喝醉了。
顧淮這一覺睡得有點久,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日薄西山,但他沒覺得著冷,他睜眼一看,身上蓋著兩層毛氈,第一層薄的,第二層厚的……難怪睡著後,越睡越不想醒。
他一抬頭,就看見沈清月在認真地整理冊子。
沈清月見顧淮動了,便放下手裡的事,笑問他:“醒了?頭疼麼?”
顧淮的眼珠子紅紅的,麵容有些過分冷厲,他坐起來,捏了捏眉心,鎖眉道:“有點兒。”
每次喝完了酒睡醒之後,腦袋是有些疼的。
沈清月往外邊吩咐了一聲,很快就有丫鬟送了一盅冰糖雪梨進來,她從托盤裡接過湯,放在桌上,揭開蓋子瞧了湯色,挑動幾下雪梨,再推到顧淮跟前,道:“熱了幾次了,我還擔心熬乾了,幸好沒有。就是梨子化了。”
顧淮嗓子發乾,接連喝了幾口,潤肺潤喉,舒服極了,等他喝完一整盅湯的時候,眼裡的猩紅也褪下許多,麵色柔和了一些。
他靠在羅漢床上,口腔裡還留著雪梨湯的香甜味兒,腿上蓋著沈清月拿來的薄毛氈。
舒服。
真舒服。
通身舒服。
顧淮自己一個人過日子很粗糙,從未像這樣過,他抬眸瞧著沈清月嫻雅的神態,眼尾不自覺地翹起,他的妻子真好看……他以前怎麼隻覺得她的手好看,真是眼瘸了,明明哪兒哪兒都好看。
沈清月被顧淮看得不自在,端著盅出去,打簾子的時候低頭紅著臉嘀咕,他不會還沒醒酒吧。
春葉在外麵等,她接了用具,問自言自語的沈清月道:“夫人,怎麼了?”
沈清月一臉笑色,搖頭道:“沒事。晚膳可以開始準備了。”
她再轉身進屋的時候,顧淮也已經起來了,他正準備出來,兩個人同時打起簾子,撞個正著,手也抓在了一處。
顧淮隔著簾子抓住她的手,道:“……晚上在房裡吃?”
沈清月下意識點了點頭,道:“……好。”
顧淮鬆開手,側身讓沈清月進去,他出去如廁。
沈清月坐在羅漢床上心跳不止,她好像越看顧淮越順眼,今日他摟她的時候,她竟沒覺得不高興。
夜裡夫妻兩人靜靜地吃了飯,洗漱睡了。
顧淮還是和昨夜一樣,平躺著,躺了一會兒就側躺睡覺。
沈清月想著明日還要回門,也忍住胡思亂想,便睡了。
其實她是不敢想……他們為什麼成親,她再清楚不過,她狠狠地吃過一次苦頭了,這次隻求相敬如賓,便萬事足矣。
這夜過得很快。
沈清月睡得足,醒得早,顧淮正好也是這時候醒的。
夫妻兩個一道洗漱,沈清月漱完口,洗了臉,丫鬟本來要潑了水去重新打一盆,他竟然直接在水裡擰了沈清月的毛巾用。
春葉隻好等顧淮洗漱完了,再端著水盆子出去。
沈清月瞧著顧淮一臉沒事兒的樣子,根本不將這些瑣事放心裡,新嫁來的一點點陌生和隔閡,消散了許多。
從今以後,她都是要過這樣的日子了,起居用具要跟丈夫共用,很多時候,夫妻之間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大清早的,兩個人很快收拾停當,準備去沈家。
顧淮問沈清月,是想走路過去,還是坐車過去。
沈清月失笑,道:“那麼一截路,走去算了。”
顧淮點了一下頭,與她一道出了顧家,四個丫鬟和顧家的家丁拿著東西一道跟去了沈家。
沈家大門早開了,是沈世昌手下的得力管事等門,諂媚地迎他們倆進去。
到了後院,鄭媽媽過來親自領他倆往永寧堂去,她的臉上帶著殷切的笑。
一旁的小丫鬟,也豔羨地看著姑奶奶和新姑爺,她們無處安放的雙手,顯出了她們的激動和興奮,仿佛見了尊貴的稀客。
沈清月踏進熟悉的沈家,陡然生出一股生疏感,這是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不過離開兩日,今日重回,卻頗有種衣錦還鄉的感覺。
不知道沈家其他人見了她,會是什麼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