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抓著沈清月的手直笑,眼睫半垂道:“放心罷,你外祖父比咱們看得清,不至於為了這點事責怪我。”
沈清月心安了些許,她又問顧淮:“永恩伯府最近如何?都沒聽到什麼風聲了。”
顧淮笑意微冷,道:“他們敢有什麼風聲?平南伯受罰之後,也算是殺雞儆猴,膽子小的安分了,膽子大的蠢蠢欲動,又怕自己把柄叫人捏住受到牽連,都觀望著呢。”
沈清月挑了挑眉毛,現在情形很樂觀。
顧淮繼續道:“吃空餉的事朝廷還在查,皇上派了督查禦史出省。貪汙軍餉的事,你外祖父已經命人在戶部裡細查。還悄悄放出話來說,若自己招認的,則貪一千兩為死罪,若不招認,依皇上發脾氣的時候說的話,貪十兩銀子的便該殺頭。”
也就是說,坦白從寬。
沈清月高興得笑了笑,隨即擔憂道:“逼到這份上了,我怕他們狗急跳牆……”
顧淮摟緊了沈清月安撫道:“趙建安的事,我已經與你外祖父說了,舒家說,叫你我放心,趙家拿不到什麼證據,除非你父親親自站出來承認,不過我想你父親也沒有這麼糊塗。這事最多就是讓流言亂傳一陣子,隨他們傳去,當耳旁風就是了。”
沈清月當然知道沈世興再怎麼蠢,也不會做出這種事,而且他頗為虛偽,怕是寧死也不肯將陳年舊事公之於眾。
但她還是很難過嫡母蔡氏去世了還要被人這般汙蔑,可恨她隻是個內宅女子,插手不了朝堂裡的事,無法管住趙家人的嘴!
顧淮看出沈清月的失落,溫聲道:“怎麼了?”
沈清月扯著嘴角勉強一笑,道:“沒什麼,隻是覺得有些愧對嫡母。她給了我堂堂正正的嫡女身份,我……”
她哽咽一聲,眼淚掉了下來,哭著道:“我卻連她的名聲都護不住,還要因我的緣故,害她死了都不得安寧,受人恥笑。”
顧淮輕輕地撫著沈清月的背,眸光暗了些許。
沈清月過了一會兒才擦掉眼淚,揭過了此事。
顧淮往沈清月身上靠過去,閉上眼道:“說起來,我連累你外祖父丟了吏部文選司的位置,彆的倒沒什麼。”
旁人的指責,他向來不在乎。
顧淮想起了什麼似的,又道:“你父親外放的事不影響,過幾天吏部應該就可以將他外放了。”
沈清月不擔心這個,她問顧淮:“替我父親打點,顧家花了多少銀子?”
顧淮一笑,調侃道:“也沒有多少,比你送我的《寒梅圖》多不了多少。”
“……”
沈清月都不知道顧淮什麼時候學會揶揄人了!
她看著顧淮眼下輕微烏青的一片,還是心疼他累著了,她端起湯,看著顧淮喝完了才提著食盒離開。
明日她還是要抽空去見一見外祖父,她還是怕外祖父責怪顧淮。
夜裡,顧淮子時才進屋睡覺,他上床的時候,沈清月早睡著了,他便自己睡自己的被子,沒吵醒沈清月,而沈清月早起醒來的時候,顧淮早走了。
沈清月讓羅媽媽去找胡掌櫃傳了話,胡掌櫃天黑之前著人回了口信,說舒閣老近日不得閒,若沈清月與自家人親近,隨時可以去舒家。
但舒閣老未必在家。
沈清月有點摸不準,外祖父肯定知道她是為什麼去的,便是真的忙,沒有功夫見她,也會安撫一兩句,怎麼絲毫不提顧淮的事,難道是真生氣了?所以不想見她。
沈清月還沒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外麵忽然有風聲傳出來,說她是蔡氏在沈家莊子上跟屠夫生的!
雖然是捕風捉影的事,但作為談資,的確叫人驚奇,京中人並不把此事當真,卻少不得拿此事調笑一二。
沈清月不大出門,不知道這些事,沈家的人卻都知道了。
沈世興外放的地方敲定了,是真定,他一看是真定他當年讀書的地方,便耍起脾氣來說,不去了!
沈清月當然知道沈世興不去的原因,她惱恨沈世興浪費顧淮的好心和精力,親自去沈家跑了一趟。
父女兩個又一次大眼瞪小眼,沈世興被逼得沒有辦法,就哄著沈清月道:“清月,真定那地方我一貫水土不服,去了要命。我就在照磨所做個照磨就好。”
沈清月冷著臉道:“您可想好了?錯過這次,以後再彆指著顧家人出銀子替您周旋了!”
沈世興一愣,問沈清月:“顧家出了多少銀子?”
沈清月沒好氣道:“八百兩!”
沈世興一陣肉痛,真定是個好地方,外放過去不容易,但那個地方他真的不想去,他沉默片刻就道:“這八百兩我年底的時候還給你們,這次是父親的不是,但也是迫不得已。”
沈清月忍不住質問沈世興:“迫不得已?您當真水土不服嗎?!”
沈世興抬頭,怔怔地看著沈清月,緊張地捏起拳頭道:“當、當然是。”
他想起外麵的流言蜚語,便問沈清月:“你是不是聽了什麼不好的話?也不知道誰捏造的流言,你彆往心裡去,你是爹親生的。”
沈清月寧著眉毛問沈世興:“什麼流言?”
沈世興訕訕道:“你不知道就算了,彆去問了。省得自尋煩惱。”
沈清月見問不出來,就去了方氏那裡,她聽完了傳言,便知道是誰乾的事,趙建安狗急跳牆開始咬她了,但是苦於沒有證據,先捏造了這麼一件荒謬的事情來警告她。
沈清月還真生氣了,蔡氏雖未養她,卻給了她正正經經的嫡女身份,趙建安這樣汙蔑蔡氏清白,她愈發後悔自己當時沒有殺人的勇氣,早知道一簪子戳死他這黑心肝的!
還不等沈清月為此事傷神,朝廷裡又有百官被罷免,人人自危,明明春暖花開的晴朗日子,京城卻如同籠罩在陰霾之中。
而罷免的折子,幾乎全部是顧淮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