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錦給陳西然講完算術題, 而後兩人向宋先生告彆,都準備回家。
黎錦穿過主街, 突然腳步一頓, 看向了茶樓的方向。
倒不是他敏感,主要是在鎮子上呆了這麼久, 對這裡的環境十分熟悉, 一旦有什麼不對,就會很容易察覺。
果然,茶樓大堂的前排坐著兩個陌生麵孔, 雖然穿著普通的棉衣, 但一身彪悍又嚴肅的氣息則怎麼都擋不住。
黎錦在他們發現自己的時候,已經移開了視線, 朝村子走去。
他倒是沒有把這兩人當成山匪, 反而覺得, 他們有些像……辦案的衙役。
但具體什麼事情黎錦也沒在乎, 有時候知道太多反而不是好事。
黎錦回去的時候,秦慕文正在給小包子喂飯,他放下背簍淨手後走過去。
“小包子長牙了。”
秦慕文聞言笑了,如今小包子七個月大, 原本光滑一片的牙床上已經冒出一顆小巧的乳牙。
“可不是,現在我給他喂飯,都要用牙齒擋著我的勺子。”
語氣中全然是對小包子的寵溺。
秦慕文想了想,又說:“小安最近也有了身子,村裡生過孩子的哥兒暫時就我一個, 他想讓我多去陪陪他,可以麼,阿錦?”
黎錦說:“可以,但是你出門記得穿暖和一點。”
秦慕文點頭,黎錦看著少年把小包子喂飽後抱在懷裡哄,動作嫻熟。卻因為麵相嫩,不像阿爹帶孩子,倒像是哥哥在抱著弟弟。
黎錦想,少年為他付出的太多了,生孩子、照顧孩子、做飯洗衣,如今想出門跟好友見麵,都先征求他的意見。
這樣算起來,兩人其實一點也不平等。
黎錦從他懷裡接過孩子,挑了在縣城報名一些有趣的事情跟少年聊。
比如那買書的風波,還有他在書肆看到的遠行遊記。
雖然他考科舉這件事,秦慕文幫不上忙,但以後終究是共度一生的人,黎錦想與他分享自己的生活。
秦慕文聽到黎錦跟他說這些,整個人眼睛都瞪大了。
神情中全然都是從未出現過的驚喜,秦慕文說,“我以前也喜歡這種野史和遊記,但爹爹不讓我多看。
夫君說的這篇遊記,恰好我之前看過,筆者最開始就說他去蜀地,結果才走了沒多久,就跌進一個大坑裡……”
黎錦聽著他把這篇遊記的內容娓娓道來,他就坐在一邊仔細的聽著。
當時時間緊急,他也沒看多少,隻覺得內容有趣又不乏科普性,想著下次考完縣試,去好好把這本看完。
結果,少年能給他講的無比詳細。
秦慕文才說到一半,黎錦就給他遞了融化了蜜糖的水,說:“喝點水,繼續講。”
——他還是第一回見到小夫郎如此光彩奪目的一麵。
算算這書至少也是兩年前秦慕文看過的了,結果到現在,他都能一個情節不落的全講述出來,而且絲毫不見邏輯混亂。
每一處的地名、在這裡有什麼奇觀異景,他都記得無比清楚。
秦慕文說完後,才發現一杯水都被他喝完了。
臉上不禁掛了羞怯的表情,說:“阿錦,我耽誤你時間了。”
黎錦把已經睡著的小包子放在床內側,如今小包子已經開始學著翻身,黎錦擔心他不小心掉床底下去。
然後他把小夫郎抱在懷裡,“我很喜歡聽你講。”
秦慕文聲音清澈,講述的時候娓娓道來,讓人聽了就不禁沉浸進去,陷入他用語言構建的世界。
黎錦說:“此前不是說要教你寫字麼?可有興趣來練一下?”
秦慕文雖然很向往,但他還是堅持道:“阿錦的縣試重要,我不能耽誤阿錦的時間。”
“縣試要考的內容我已經複習完成,再說了,考試是一個積累的過程,臨時抱佛腳的做法終究不可取。
文文,跟我來。”
秦慕文寫字的基本功很紮實,但因為長久沒練,不免有些生疏。
他學的就是官家閨中子弟最常見的簪花小楷,用細小的筆寫,一個個字小巧又精致。
黎錦說:“寫的不錯,你可還有很喜歡的字體?”
秦慕文搖了搖頭,他在某些方麵其實很天然呆,此前也是家裡人讓他學什麼字,他就跟著學。
黎錦失笑,握著他的手,給他糾正一些小錯誤。
“雖然你寫的不錯,但在小楷的‘豎’這裡,需要先提筆……”
秦慕文前麵是冰冷的案幾,身後就是黎錦溫熱的胸膛,他甚至不知道黎錦給自己教了什麼,隻覺得從書房出來的時候,臉都是燒的。
分明阿錦什麼都沒做,隻是規規矩矩的教他練字……他怎麼就想歪了呢!
秦慕文等到臉上的熱度消散下去,才去了小安家裡。
小安把他帶到自己臥室,如今因為他有了身子,房間裡也燒了地龍,而旁邊的桌上擺了一碗雞蛋羹。
“奇怪,阿文,你的臉怎麼有點紅,因為我這裡太熱了嗎?”
小安說,“不對啊,你家也很熱,此前我去你家的時候,你臉都沒紅。”
秦慕文不知道該怎麼把這個話題進行下去,但小安一看到他的神色,就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隨後兩人一起說悄悄話。
“你家夫君回來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