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老話是這麼說,可他也知道真的對外宣稱黎錦是自己徒弟的話, 黎錦必然名聲大噪, 但同時也會帶來負麵影響。
這時候, 就很可能幫倒忙了。
龐老本就不是剛愎自用的人, 雖然偶爾像個老小孩, 但在大事方麵, 他還是會考慮十分周到的。
陳亦鼎聽到龐老的問句, 沒有回應, 他在等龐老自己做決定。
過了會兒,龐老終於說:“暫時不宣布他是我徒弟了, 能不能考中是他自己實力問題, 我又不教他《四書》《五經》,管他科舉作甚。”
他的語氣越是隨意, 陳亦鼎這邊才越是心驚。
因為龐老隻有對很熟悉很親近的人, 才會用隨意的語氣, 一般情況下, 他都愛理不理。
陳亦鼎突然也想跟黎錦結識一番,能讓龐老認可的人不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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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去, 二月中旬的時候,他家小夫郎肚子愈發大,站起來都自己都看不到腳, 黎錦真的想天天留在家裡陪他。
雖說自己就是大夫,接生就是他的本職工作。
剛穿越過來那會兒,他甚至自負的揣著無數經驗, 在少年生孩子期間悠哉的做了很多事情。
現在想想都有些心驚膽顫,這回還沒到真正分娩的時候,他都覺得手忙腳亂,甚至不敢想自己去接生的事情。
反倒是秦慕文一點也不怕,看不到腳了還扶著牆走路,隻可惜外麵太冷,黎錦不讓他去院子裡。
小包子倒是十分乖巧,經常裹著棉衣從自己屋裡噠噠噠的跑過來,一身寒氣消散後,才湊近秦慕文。
秦慕文摸著他的腦袋,招呼他喝點水。
屋裡燒了地龍,未免有些乾燥,黎錦會在家裡擺一盆水權當加濕。當然,屋裡的人也得多喝水來補充水分。
“怎麼又跑過來?也不怕冷。”
小包子說:“爹爹說了,阿爹身邊不能離人。包子背詩的時候看到小茶哥哥在廚房做玉米烙,所以就跑來陪阿爹了。”
言語間邏輯清晰,頭頭是道。
秦慕文都不知道該感慨小包子的思維能力還是懂事可人的成度了。
準確來說,兩方麵都得誇讚。
黎錦這邊,完全不知道龐老隻有六箱能吸附墨渣的石頭,而他現在練習的這一池水,就是最後一池清澈的水了。
要是把這一池也都染成墨色,他就真的完成龐老那句‘可以對人說你是我徒弟’的要求了。
練完後,龐老卻完全沒提給他正名的事情,反而讓他自己找古籍,琢磨寫字之人當時的心理狀態,自己寫各種碑帖。
寫完後才給看原帖,再對比其中不一樣的地方。
若是黎錦沒有自成一家的天賦,龐老也不會這麼煞費苦心的訓練他。
問題是現在黎錦完全有機會做到這一點,龐老可不忍心埋沒了他的才華,這也算因材施教了。
黎錦見龐老沒提聲明的事情,有次他專門給龐老做了蔣侍郎豆腐,詢問了這件事。
龐老隻是瞪著雙眸,“我當時說你練完了就能對彆人說你是我徒弟,我可沒說要宣稱我是你師父。”
黎錦突然失笑,顯然是明白了龐老的用心,對他也愈發尊敬。
都是看字識人,其實真正的書法大家,分辨人心的能力才是最為強悍。
剛拜師那會兒,龐老就看出了黎錦字中的鋒芒,並且提示他收斂自己,一定要把楷書寫的有風骨、卻又不能銳氣逼人。
現如今,龐老也明白黎錦心中不願居於他人之下的風骨,自己也樂得成全他。
黎錦起身,對龐老深深一揖:“多謝老師。”
黎錦從龐老這裡出來的時候,正好遇上了在把手攏在袖子裡,迎著寒風奔跑的陸長冬。
陸長冬一看到黎錦,第一句話就是:“修之,你怎麼在這裡?”
第二句話是:“你剛剛……從、從龐老的院子出來?”
黎錦每回去龐老那邊,也沒瞞著眾人,隻是他隻有雙數日去,且每次都吃完飯再去。
再加上龐老院子的方向與算學部方向一致,大家便也沒多想。
畢竟,自從算學部改成教諭答疑後,過去的人還是少了些。
大部分人還是擔心自己若是問了太蠢的問題,被教諭嫌棄,到時候影響學院對自己的評估。
其實他們哪知道,隻要不作大死,教諭怎麼會記住他們的名字?
可正是因為如此,黎錦每次去龐老那兒,才甚少有人察覺。
就算有人看到黎錦登門,也想著那畢竟是小三元黎錦,跟龐老說上幾句話也是有可能的,完全沒想過黎錦拜師的事情。
陸長冬詫異過後,見黎錦手裡拎著書籃,裡麵隻有簡單的毛筆,一看就不是練字用的。
他說道:“真不愧是修之,龐老居然讓你進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