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寂靜,晚風微涼。
一輪明月高高懸掛在天空,向下揮灑著柔和的光芒。
屋簷下,明亮的白熾燈正拚命發光發熱,努力將這片空間照亮。
黑夜裡,少年眼眸閃爍著微光,仔細一看,那是水色映照下的燈月,波光粼粼,水光瀲灩。
尹栩忍耐著噴湧的情緒,忍著沸騰的血液,忍著顫抖的身體。
他是沒資格,也沒理由哭的。
麵對這個男人,他就像個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懂的小孩。
幼稚,可笑,不成熟。
他知道,他都知道。
或許在這個男人眼裡,他這不過是小孩子的任性矯情。
他配不上他。
可他還是難受。
這種連生氣委屈的理由都沒有的感覺,太難受了。
淚意上湧,他微微抬頭,不許那眼淚落下,可這一抬頭,卻看見了男人的表情。
心疼,無奈,和憐憫。
鬱止也沒想到會這樣,看著這小孩兒一副被欺負得要哭出來的模樣,他就是再有許多生氣也都變成了無奈。
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固執呢?
他想不通。
或許,少年的情懷便是如此,深刻,熾烈,難以割舍。
鬱止忍不住伸手摸出胸前口袋裡的手帕,撫上尹栩的眼下,絲質順滑的手帕在那眼瞼輕輕一靠,來不及彙聚滴落的淚水便被吸進手帕。
“彆哭。”鬱止輕聲道。
可他不說還好,一說,尹栩一直被壓抑的淚意便再也止不住,仿佛仗著有手帕在,便可肆無忌憚地湧出。
不多時,鬱止便感覺到這手帕濕了。
隨之一起釋放的還有被壓抑著的情緒,尹栩忍著哽咽和哭腔,有些無理取鬨道:“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啊!”
為什麼呀!
為什麼呀……
如果沒那麼好,那他也不會動心,更不會像此時此刻,被迫表鐘情。
少年確實愛麵子,但是因為這個男人,尹栩願意不在乎麵子。
可這並不代表他被逼表露感情時心中半點異樣也沒有。
事實上,因為被告訴的人是鬱止,明擺著要被人拒絕,他難堪又難過極了。
鬱止聽懂了他這句看似生氣實則委屈的話,一時也有些無言。
他本隻想讓這孩子改變心意,可沒想到,對方竟然這般固執,倒成了他的錯。
鬱止哂笑一聲,忽然覺得自己有點不地道,不過是個孩子,不過是個動了春心的孩子,哪怕他動春心的對象有些不對,但到底不過如此。
從前哪怕麵對千軍萬馬,兵臨城下,生死存亡之際,也沒有皺過一下眉頭的自己,為何對於一個小孩兒的喜歡便這樣煩惱無措?
不至於。
真的不至於。
他再次給少年擦了擦眼淚,便把手帕塞進對方手裡,“拿著,自己擦。”
尹栩愣愣看著,卻停止了落淚。
一瞬間的發泄過後,此時他又冷靜了下來。
“抱歉,先生。”
“剛才是我無理取鬨了。”
說到底,鬱止做錯了嗎?對他好難道錯了嗎?
當然沒有,是他自己的人生太過貧瘠,遇到一點亮光便被放大,照亮他,吸引他。
鬱止歎息道:“都說女人是水做的,我怎麼瞧著你也像是水做的?多大點事兒,哭什麼?”
尹栩小心緩緩抬頭看他。
“你……不介意嗎?”不介意我喜歡你嗎?
“介意什麼?”鬱止笑著反問。
尹栩沒再回答,隻是這麼看著他,鬱止被看得無奈,微微勾唇笑道:“不過是一場喜歡罷了,又不是天崩地裂,世界毀滅。”
事實上,在他心裡,大概世界毀滅都沒這個令他如臨大敵。
尹栩被他輕鬆的外表所騙,以為他不覺得有什麼,忍不住放下心來,心中也略輕鬆了些。
可一想到男人的輕鬆更多是因為他不喜歡自己,尹栩便又忍不住感到無力。
“你對我好,我卻對你有非分之想,覬覦你,褻瀆你……我還對你發脾氣,對不起……”他真心慚愧,卻也真心不知悔改。
如果再來一次,不,不需要再來一次,就說現在,他還會喜歡這個男人。
鬱止見他隻穿了一件單衣,想來是準備洗漱,卻被他叫住,便脫下自己的外套,將它披在少年身上。
微熱的溫度傳入體內,為尹栩驅散夜裡的寒涼。
“我不冷。”他悶悶道,聲音還帶著哭後的鼻音。
“我覺得你冷。”鬱止無視他的抗拒。
尹栩一噎,竟然從這句話裡聽出了“你媽覺得你冷”的味道,一時間胸悶氣短。
猜到他在想什麼的鬱止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他覺得自己先前真的著相了,為什麼會被一個小小的喜歡弄得焦頭爛額呢?
少年的心容易感動,可到底他的人生還很長,而自己,不過隻是過客之一。
說不定再過一年半載,成長後的少年便會淡化或者轉變此時的感情。
他擔心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