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昏黃, 花香滿屋,連空氣都安靜下來,不想打擾此時此刻的兩人。
鬱止站在這屋裡, 被花香燈海包圍,仿佛被紀星雨整個人包圍,心中有片刻窒息。
紀星雨眼神毫不閃避地看著他,令鬱止有些想要轉移視線。
沉默時間越長, 空氣便越凝滯, 一點點, 一寸寸, 從外麵, 一直凝滯進心裡。
鬱止看著紀星雨,看著對方眼中的希冀一點點沉沒消失,看著他唇邊的弧度逐漸放下,看著……
“抱歉。”
鬱止低沉的聲音通過靜謐的空氣傳入紀星雨耳中, 那不堪重負的心終於沉了下去。
雙眼失神片刻, 隨後又銳利起來, 仿佛披上這層外殼,便不會露怯,不會在對方麵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麵。
他手心緊握,汗水濡濕了每一寸肌膚。
明明之前也想過會有這種可能, 可當它到來時,心中的難受卻不會減少分毫。
他咬了咬唇瓣,那力道,像是要將它要出血來一般,“為什麼……我知道我開始錯了很多,可我知道錯了, 道歉了,在改了,你就真的……連一個機會都不願意給我?”
鬱止垂下眉眼,壓下複雜的心緒,“既然一開始錯了,那一切便是錯的,我知道你有心彌補改正,可你卻沒問過,我需要嗎?我想要嗎?”
“那你想要什麼?”紀星雨疾言厲色打斷他,聲音中帶著堅定,“隻要你想要的,哪怕我沒有,我也可以給你找來!”
鬱止抬眼看他,差點被他眼中的烈焰灼傷,“你沒明白我的意思。”
“我想要的自然會主動爭取。”
“而我不答應你,僅僅是因為,我不想要。”
紀星雨已經竭力壓製,可他卻還是忍不住露出懾人的目光,隻是鬱止並不畏懼,哪怕對上,也依舊鎮定自若,安之若素。
“所以紀星雨,不是我願不願意給你機會,而是我並不想要你。”
他一字一句,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從一開始,你對我隻是因為將我當成某人的替身,而我也不過是不喜歡你將我當成替身,這才有了這場錯誤的交集。”
“由始至終,我都沒想過跟你發展任何更親近的關係。”
“換言之,我隻是為了報複你,才接近你,你表錯情了。”
毫不客氣的言語,將紀星雨心中那點希冀打得粉碎。
他死死盯著鬱止,試圖從對方臉上看出什麼彆的情緒,然而……沒有。
他一如既往的平淡,一如既往的毫無波動,似乎他紀星雨在他心裡,真的半點痕跡和位置都沒有。
嗬!
紀星雨想笑,卻又笑不出來,臉色難看又難堪,宛如剛從地獄爬出來,還沒見到陽光,又被重新打落深淵。
沉默片刻,他忽然伸手揪住鬱止的衣領,迅速拉進兩人的距離。
近在咫尺的臉龐,隻要低頭便能吻上的唇,紀星雨還能從對方身上嗅到香水味,清新的大地香,混著泥土的芬芳。
“鬱止,你就真這麼狠心!?”
咬牙切齒的聲音響在耳畔,用不著看,鬱止都能想到此時此刻紀星雨的目光究竟有多麼狠厲難看。
可鬱止不能退,他不能給紀星雨一個他還有機會,自己對他有感覺,會心軟的感覺。
既然如此,不如就狠心一點,一次徹底斬斷,不要留有任何餘地。
因而哪怕被揪住衣領,哪怕對方迫近,鬱止也沒有心軟半分,
“抱歉。”
此言一出,紀星雨便仿佛被人卸了渾身力氣一般,揪著衣領的手一鬆。
他閉著眼,垂下頭,良久,才重新抬起頭,看著鬱止的目光深邃而堅定,他扯了扯唇角,輕笑道:“沒關係,你能拒絕我的追求,卻阻止不了我的追求,雖然你現在不答應,可將來的事,誰又說得準呢?”
眼見對方擺明固執己見,一意孤行,鬱止也不由擰眉,“紀星雨,既然你都知道我對你從未動心,更沒有感情,為什麼還要冥頑不靈?”
“我冥頑不靈,是我自己的事,你既然不願意接受我,又有什麼資格管我?”紀星雨深邃的眼眸凝視著他,眼中滿是頑固偏執。
忽而輕笑一聲,湊近鬱止說道:“既然不想看我冥頑不靈,有本事,你就以身飼魔,接受我,管束我!”
鬱止眉心更緊,這人,是在拿他自己威脅他?
鬱止要被氣笑了。
他勸說這人,是因為不希望對方做無用功,浪費時間在他身上,可這人卻用他的好意心軟威脅他。
“既然如此,那隨便你。”
紀星雨神色沉鬱,目光依舊緊盯著鬱止不放。
被這樣盯著,饒是鬱止向來淡定從容,也會被盯得不自在。
他微微移開視線,略過這滿屋的花香燈海,扭頭看向自己住的房間的方向,神色淡然道:“事已至此,我覺得自己再住下去不太合適,你我都知道,那份合約沒什麼用處,你我至今並沒有過多利益牽扯,連分割也不用。”
嗬,原來這人沒要他那麼多資源,就是在等著今天?
紀星雨覺得自己已經摸清了鬱止的用意,他是真的沒想借助自己往上爬的意思,否則他送的那些資源也不至於都沒動,唯一一個試鏡也是他自己憑能力試鏡得來的,而他給的不過是一個試鏡機會。
原來如此,一切從一開始便有跡可循。
鬱止雖然搬過來大半年,可絕大多數時間都在劇組,住在這兒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月,因此他的東西根本沒多少,一個行李箱便足夠。
當鬱止拖著行李箱走到門口,正要離開時,紀星雨自然雙目赤紅地看著他,眼中的偏執不減分毫。
鬱止認真看了看他,不知心中想到什麼,忽然出聲道:“紀星雨。”
紀星雨身姿挺拔,眼中眸光閃了閃。
“其實當初我有許多辦法拒絕你,我也知道,你不會真的為此封殺我,但我還是答應了下來。”
“為了報複你,所以接近你,用你的白月光威脅你,各種氣你……”
“你到底想說什麼!”紀星雨被他的話想起之前糟糕的經曆,忍不住出聲打斷。
鬱止沉默片刻,才用似認真又似隨意的語氣道:“我對你做的事也並非出自正義,並沒有站在正義的角度,僅僅是為了發泄私欲。”
“對你,我沒用真心,也不算純粹的好人,為了我而踐踏自己,不值得。”
紀星雨眸光凝固一瞬,神情微漾,心頭的悲憤似乎都被輕飄飄化開些許,五味雜陳。
砰!
房門被關上,門外的鬱止才稍稍鬆了口氣。
就像他沒想到紀星雨會這麼快擺脫劇情控製一般,他也沒想到紀星雨會更快對他表白。
可無論是出自什麼原因,鬱止都沒有跟對方發展下去的想法,既然如此,便隻能嚴詞拒絕,不留餘地。
可臨走時,看著對方孤零零站在燭光花海裡,到底沒抑製住那些不忍,說了那些看似自述,實為開解的話。
自始至終,他都有些不明白,為什麼紀星雨會喜歡自己?並且還是這樣迅速地明了並表白?
難道對方是真把他當成白月光?可那虛無縹緲的白月光,又是依靠什麼寄托住的?
屋內,一道身影緩緩從洗手間出來,聽完全程的薛彥覺得自己可能要被暗鯊。
小心翼翼抬頭,便見紀星雨仍站在花香燈海裡,嗅著精心準備的玫瑰花香,竟是緩緩露出個笑容。
完了完了,好友被拒絕後精神失常,自己該怎麼做?!
薛彥這會兒恨不得發個消息上網求助,然而當著紀星雨的麵,到底沒敢。
他鼓起勇氣,小心詢問:“你……沒事吧?”
紀星雨笑容收斂。
為了開解好友,薛彥訕訕笑了笑,撓著腦袋道:“哈哈……那什麼,老紀,天涯何處無芳草,這個鬱止不識貨,總有人識貨,而且這天下肯定也不止他一個人像你那白月光,沒了這個,咱們再找下一個就是了,用不著糾纏他不放。”
紀星雨扭頭看向他,雙眸沉沉,深邃無比。
薛彥頓時就不敢說話了,心中感歎果然是演戲的,氣場竟然連他這種真的霸道總裁都能壓製,不敢動不敢動。
“他說不要,我可沒同意。”紀星雨丟下這句話,便打電話叫家政來收拾屋子。
完了,這是真要跟那小替身杠上。
薛彥心中不由一個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