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雖大, 卻不空曠,然而此時卻寂靜無聲,所有人都看著那兩個抱在一起的人, 像是停止了時間。
傭人們不敢冒頭, 躲著偷偷看戲,說實話,他們還從沒看過這麼精彩的戲碼。
做弟弟的, 卻和哥哥的未婚夫抱在一起, 明顯就是有jq的樣子,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發展的。
而被戴了綠帽子的哥哥雖然臉色鐵青,卻並沒有驚訝, 顯然是提前知道一些端倪, 嘖嘖。
鬱止早注意到蘭景之的腳, 看著他走來, 已經提著心,如今把人抱在懷裡, 不由關心問:“疼嗎?”
蘭景之下意識想點頭, 想借自己的痛處奪取他人的憐惜,然而想到鬱止, 正要點頭的動作又忽然頓住。
鬱止看著他, 彎了彎眉眼, 握著他的手, 體溫與氣息傳遞,“對著不關心你,不在意的人展現傷口,叫搖尾乞憐,可對著在意你的人展現, 這叫撒嬌。”
“我的人,無需對人乞憐,卻能向我撒嬌。”
蘭景之忍不住伏在鬱止的肩頭,無聲地笑了起來。
這個男人,這個比他還小五歲的男人,此時正抱著他,義正辭嚴地對他說可以撒嬌。
這十多年來,蘭景之早就忘了撒嬌是什麼滋味,每每回想起從前的做作,都隻有嘲諷和反感,可對著鬱止,他卻隻有滿心雀躍與溫暖。
分明什麼也沒有,他卻仿佛自己被包裹在融融暖意裡,四周像裹了透明的棉花糖。
軟軟的,暖暖的,香香的,甜甜的……美好的氣息包裹著他,令他忘了自己是在天上還是人間。
看著弟弟和未婚夫在大庭廣眾之下親密相擁,鬱塵忍無可忍,站出來怒聲道:“鬱止!蘭景之!你們……你們計劃好了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蘭景之被討厭的人打斷了享受幸福的感覺,麵色不悅,正要扭頭懟回去,卻被鬱止摸頭安撫。
鬱止抬頭看向鬱塵,看著他暴怒的表情,神色淡淡道:“大哥,你在生氣什麼?”
鬱塵被氣笑了,他不該氣嗎?自己弟弟和未婚夫有jq,他不該生氣嗎?!
鬱止繼續道:“你心有所屬,從不喜歡他,也並未想過認真對他好,我與景之在一起,難道不是成全了你們嗎?”
鬱塵啞口無言,胸悶氣短,他想發火,想告訴鬱止,這關乎他的尊嚴,這跟他喜不喜歡蘭景之沒關係!
鬱止卻又笑了笑道:“大哥,你確定真的要景之留下嗎?我瞧著夏先生似乎快哭了。”
鬱塵一聽,忙回頭看夏寧陽,後者果真一副傷心至極的表情,鬱塵動了動唇,到底沒再說什麼。
尊嚴什麼的,還是沒有夏寧陽重要。
鬱父鬱母沒空去管大兒子的混亂感情,他們今天被鬱止這一出鬨得沒工夫關心其他。
他們看著鬱止,深吸一口氣,板著臉道:“鬱止,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要離家出走嗎?!”
鬱止卻道:“我已經成年,算不上離家出走,隻是獨立而已。”
“爸,媽,反正你們也並不喜歡我,現在大哥身體好起來,更加用不到我,既然如此,那我離家獨立,也是順了你們的心意。”
蘭景之看著他,眼中有著關心,卻被鬱止安撫地拍了拍後背。
鬱止再次抬頭,看向上麵幾人,“如我之前所說,不會推卸自己贍養的責任,但除此之外,也就沒了。”
“如果你們想,今後大可以對外說鬱家隻有一個兒子。”
他笑了笑,似乎有些意味深長,“希望沒了我後,你們能少生氣,最好……長命百歲。”
長命百歲,是許多人的祝福,可此時被鬱止說出來,卻讓人根本感覺不到祝福,隻有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覺。
說完,鬱止再沒管那幾人,他蹲下身,示意蘭景之,後者笑著伏上他的背。
“走吧。”
當兩人從鬱家離開,屋內幾人才仿佛被恍然驚醒一般!
鬱母臉色十分難看,她驚怒地指著門口,“什麼玩意兒?!我就不信他那廢物模樣能在外麵待得下去!等沒錢了再討好想回來,嗬!想都彆想!我要看著他後悔莫及!”
她胸口起伏不定,氣急敗壞的模樣十分明顯。
鬱塵皺眉,他也不想聽鬱母叫嚷,鬱止已經害得他丟儘顏麵,此時鬱母再多次提醒,這是一次次提醒他剛才自己被戴了什麼帽子!
“夠了!他要走就走吧,都是成年人了,該對自己的決定負責!”
誰也沒想到,最先出聲打斷的竟然是一隻沒說話的鬱父。
他臉色沉沉,也不太好看,因此鬱母原本還想說什麼,卻被她咽了回去。
鬱父又轉頭看向鬱塵,“小塵,我們現在來談談你和蘭景之,以及……夏寧陽之間的事。”
鬱塵心中一頓,語氣忐忑,“爸……”
夏寧陽心一抖,有些畏懼地躲在鬱塵身後,試圖讓鬱父看不見自己。
鬱母這才想起來,剛才的鬨劇裡,不僅有鬱止,還有蘭景之,想想那兩人說過的話,她臉色也沉了下來,看向夏寧陽的目光帶著不悅。
她是看不上蘭景之沒錯,可這也不代表她就是個傻子。
想想從前夏寧陽的言行舉止,心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兒子喜歡的是夏寧陽,而夏寧陽也喜歡他,甚至想儘辦法要趕走蘭景之。
“你既然不喜歡他,又為什麼要跟他交往?害得我和你媽做錯這麼多事,造成這麼多麻煩!”鬱父看著鬱塵冷冷道。
鬱塵動了動唇,無話可說。
“現在你們剛訂婚不久,我們請柬發了,酒宴辦了,現在人跑了,你知道這件事傳出去,會被多少人利用嗎?!你知道公司的股價也可能因此動蕩嗎?”
鬱塵垂下頭,低聲道:“對不起,爸,是我錯了……”
“事已至此,隻能彌補。”
他看了看鬱父,猶豫試探道:“爸,隻要我們澄清,這隻是一場誤會,訂婚宴也宣布取消,等時間一長,其他人也會忘的。”
鬱父歎氣,“你以為就這麼簡單嗎?要是競爭對手利用消息運作,散布我們忘恩負義的流言,又或者爆出我們被騙一事,我們怎麼辦?”
“你是想做忘恩負義的人,還是想被當成笑話?”
鬱塵皺眉,他哪個都不想。
“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或者宣布當初訂婚就是為蘭景之和小止,把你摘出來。”
“不行!”激烈反對的竟然是鬱母,隻見她怒聲道,“那小子都說了要我們當他不存在,我們為什麼要對外承認他?!他既然要帶著蘭景之離家出走,就彆想占著鬱家二少爺的名!”
鬱父揉了揉腦子,覺得頭越來越疼,煩躁的情緒積壓在心頭,怒火一點點燒起,頭腦一陣陣暈眩。
終於,不知何時,他隻覺身體一輕,緩緩倒地,失去意識前,他似乎還聽到了幾道驚呼聲。
“爸!”
“老公!”
“叔叔!”
*
空曠開闊的道路,兩旁綠樹成蔭,車輛稀少,人跡罕至。
鬱止背著蘭景之緩慢又在路上,夕陽傾灑,整個天幕都染了一片紅。
陽光不熾烈,卻也帶著不低的溫度,鬱止感覺到地麵傳來的熱氣,偶有微風吹來,拂過臉頰,帶著林間的些許涼意。
蘭景之從衣兜中摸出一方藍色手帕,上麵還帶著他的體溫和香味,那是一股淡淡的蘭花香,幽香靜謐。
手帕輕輕將鬱止額頭臉頰脖頸上的細汗一一擦去。
“累嗎?可以放我下來走一會兒。”
這裡是彆墅區,往來車輛少,在網上打車卻因為是下班高峰期,又距離市中心太遠,遲遲沒打到車輛。
鬱止便一邊在網上掛著,一邊背著人慢慢走。
這具身體體力不錯,蘭景之也沒有太重。
“不累。”他道。
蘭景之也笑著,私心裡其實很享受這種感覺,似乎這樣,他與鬱止就是互為一體。
蘭景之他安靜地趴在鬱止背上,感受著身下人的沉穩和力量,他便覺得心安。
當腎上腺素下降,方才的衝動退去,蘭景之再回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剛才竟然真的當眾跟著鬱止離開,真的對那幾人說了他的不滿和真實。
如果說此前他還不安忐忑,可真當走到這一步,他心中卻反而安寧下來。
似乎,隻要跟鬱止一起,其他什麼都不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