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直到現在還有許多疑惑, 例如原主經曆了什麼,現在又在哪裡,這千年又經曆了什麼……
但這些都和鬱止沒關係, 他也不感興趣,這個世界的真相已經展開, 而他要考慮的,隻有自己要怎麼做。
“道理您都懂, 為了人類著想,我等願意奉上一切,隻求您能夠……”直到此刻,楚父都沒完全放棄, 他希望能夠勸說鬱止為了人類大義而犧牲。
哪怕知道自己的要求可笑又不合理,哪怕知道一切的起因都在楚家人, 但他仍厚著臉皮提出這個要求。
這是他們楚家傳了許多代人的使命, 隻有完成, 他們才能自贖罪過。
鬱止看著眼前的人,也笑不出來,隻冷冷道:“我不需要什麼, 更沒有理由為了人類的死活而犧牲自己。”
“希望一隻鬼為人類心甘情願奉獻,不覺得可笑嗎?”
雖說鬼也是人變的, 可二者到底是不同的種族。
非我族類, 其心必異。
鬱止沒有種族歧視, 他不會因為自己原本也是人類而偏向人類, 也不會因為現在是鬼就偏心鬼。
他向來是任由其自己發展。
這個世界如果他不管, 未來的鬼會越來越多,人類的增長速度比不上鬼,或許經過千萬年的變化, 人類終將被淘汰,鬼成為這個世界的主流。
屆時,這個世界將變成一個以鬼為主導的世界。
這樣的世界鬱止並不是沒有見過,甚至他還見過隻有鬼的世界。
但那又怎樣,鬼也同樣生活。
“如果有朝一日,人類滅絕,鬼為主導,隻要他們能夠穩定社會,穩定生活,是人是鬼,又有什麼關係?”
楚父抬頭看他,眼中充滿了震驚。
“人類存在太久,把自己當成這個世界的主人,對自己的種族帶著驕傲和濾鏡,不願意變成其他種族,但很久以前,這裡也不是人類為主。”
“如果植物能動能說話,擁有自己的社會體係,擁有自己的生活法則,你覺得人類跟它們爭得過嗎?”
“人類可以,動物可以,植物可以……為什麼鬼不行?”
這番言論仿佛一記重錘,狠狠擊打在楚父心上,他張了張嘴,“我……我……”
“彆緊張。”鬱止收斂氣勢,“我知道,你作為人類,站在人類的角度思考實屬尋常,你唯一的錯,就是認為我也跟你們一樣想。”
如果這些人真的有腦子有能力,最應該做的是以人類的經驗,幫助鬼界建立完善和諧的社會秩序,幫助他們發展社會,好讓人類死後成了鬼,也能生活得更好。
控製不住所有鬼?可以改進嘛,陽間有陽間的科技,陰間也能有陰間的,人類在這個社會也並非個體最強,他們最厲害的其實是他們懂得使用工具。
先祖就是因為學會實用工具,才能在各種災害裡得以存活。
鬼為什麼不能?
那才是一條更好的道路,雖然世界會過渡,但也會儘力減少流血事件。
可這樣的路,這個世界注定走不了。
鬱止是要走的。
就算沒有這些人,他這具魂體也會消亡。
鬼逐漸減少並消失是必然。
這個世界終將回到千年前,仿佛一個輪回。
楚父並不覺得高興,因為他非但沒有把鬱止說服,反而被鬱止的話說得啞口無言,麵對鬱止,回想他剛才說的那些話,驚覺竟然沒有任何能夠反駁的地方。
他心中已經頹喪無比。
先祖傳下來的任務,直到他這一代,才見到任務目標,然而他這時才發現,見到任務目標,不過是任務的門檻開始,在它之後,還有比它更高的任務,和它比起來,找到目標,簡直就像是石頭對小山。
他打不過彆人,說不過彆人,對這位能夠輕易捏死自己的人毫無辦法。
無力的感覺充斥著內心,他匍匐在地,狠狠叩首!
雙眼通紅,聲音哽咽,“鬼王大人……求您了!”
鬱止表情未變,“無能為力。”
他會消失,但他不願意讓這人如願。
鬱止剛出門,就見到柏憶等在門外,“出來了?沒事吧?”柏憶皺著眉拉他看了看,發現沒事後,才稍稍鬆了口氣。
鬱止握著他的手算做安撫,視線卻落在不遠處的夫妻二人身上。
柏憶正想說什麼,卻見那夫妻倆看了看鬱止,歎口氣,什麼也沒說便離開了。
“他們……他們就是生我的氣,不太想理我。”柏憶忙解釋道。
剛才他和父母談了一會兒話,向他們解釋了鬱止的來曆,以及自己和鬱止的關係,夫妻二人暫時無法接受。
但他們也想確定鬱止是否真如柏憶說的那樣,這才有了這一次見麵,在見過鬱止後,見他確實不像凶惡的鬼,兩人除了暫時避開,也沒什麼能做的。
鬱止更直接,並未將那兩人的行為放在心上,與他有關的,一直隻是柏憶一人而已。
“我知道。”
他拉著柏憶回房。
進入自己的私密空間,柏憶這才仔細詢問談話說了什麼。
得知這些人這麼做的原因,柏憶氣得臉色鐵青,胸口起伏不定,“好不要臉!太賤了!太賤了!”
“他們憑什麼這麼做?想創造就創造,想毀滅就毀滅,真當這個世界是他們的嗎?!”
“不行,你可不能答應他們!”柏憶緊緊抱住鬱止,聲音中帶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恐慌。
“你答應過,等我死後還要在一起的!”
“你還說過,不會嫌棄我老來著……”
冰冷的溫度傳入身體,柏憶卻不管不顧。
明明冰涼刺骨,可柏憶抱著,卻仿佛握住了一片日光,溫暖又明亮。
若非鬱止的魂體,若非他身上的陰氣,根本無人能發現他是鬼。
可就算再像又如何?
他依然是鬼。
鬱止拍了拍他的後背,輕聲安撫道:“不會。”
“你放心。”
柏憶咬了咬唇,“這個嘛……我覺得……未必沒有其他辦法解決這件事,為什麼一定要你犧牲?而且、而且誰說這個辦法真的有用?萬一是誤傳呢?萬一你消失了,這個世界也沒變呢?”
鬱止心知這事多半是真的,卻還是笑著安撫道:“你說得對,就讓他們煩惱去吧。”
柏憶鬆了口氣,放心不少。
“就是就是,就該這樣!本來就是他們的事,憑什麼要推給你!”柏憶為他打抱不平。
鬱止但笑不語。
“你還要陪著我呢,陪我活著,陪我死後。”柏憶霸道地抱著他,不肯放。
“嗯,你說的對。”鬱止應和道。
“不過我記得,某人可是很怕鬼的,等到自己變成鬼的那一天,真的會平靜接受?”他打趣道。
柏憶渾身一僵,隨後故作無畏地隨意道:“現在是怕,等自己變成鬼了還怕啥?大家都是鬼,有什麼可怕的。”
艸!要不以後還是帶眼罩做瞎子?這樣就看不到自己,也看不到彆人,可以假裝自己還是人了。
自己可真聰明!
柏憶心裡打著小算盤,鬱止溫和笑了笑,也不拆穿他。
柏憶想著想著,突然又擔心起來,“死後一定會變成鬼嗎?萬一我沒變成鬼怎麼辦?”
鬱止牽起他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記親吻,冰涼的觸感卻不傷人。
“放心,不會。”
要論執念,隻怕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
柏憶聽了,擔憂退去,喜悅上湧,心情又恢複到之前的狀態。
*
鬱止到底沒報警,倒不是他想手下留情,而是他想起來,報警後案子也不會成立。
說那些人殺人?殺了誰?人在哪兒呢?證人站出來?
鬱止能站出來嗎?就算他能出現,彆人的筆錄又能怎麼寫?
這才是玄學界的事用法律不好解決的原因。
既然不能報警又不想殺,鬱止便告訴讓人傳信,告訴這些人的家人準備好東西前來贖人。
鬱止把這些人都製住,誰給了贖金才放人。
而這段時間他也沒給他們療傷,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其中楚家動作最快,畢竟原本就有個楚家人圍觀了現場。
楚燁臨走前再見了柏憶一麵,但看著對方,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終,他的視線落在柏憶身後的鬱止腰間掛著的那卷畫上。
“那幅畫,是之前拍賣會的那幅吧?”
柏憶裝傻?
“你胡說些什麼?這副畫隻是被我買來送他的。”